楚寔走了没多久,管家就送了帖子进来,是四川布政使的老母亲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的寿宴,不管季泠想不想去,就是病了拖着身体也得去。
按说季泠到成都府也都一个多月了,醒事儿的早就该寻着机会去拜会自己夫婿上司府中的女眷了,联络联络感情,对夫婿也是个助力。
尤其是楚寔如今的地位很有些尴尬的。四川布政使司衙门就在成都,而成都府府衙也在成都。别的知府、知州,在他管辖那一府也算是土皇帝了,可司、府同地,这知府做得就跟小妾似的了,天天得看正房的脸色,逢年过节更得多陪笑脸。
习惯了被各知府夫人上赶着巴结的布政使刘夫人,在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得楚少夫人上门后,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
按察使司的宋夫人朝刘夫人道:“话说,咱们都还没见过楚夫人吧,也不知什么样儿的人物能配得上楚大人那般的俊杰。”
楚寔本就因其俊美温润,才学出众而圈了一大波粉,到了成都更是纾民之难,解人之急,将岌岌可危的蜀地之难给稳住了,把卷了包袱已经逃了一段的刘氏家眷又给接了回来。虽然稍显刘大人和宋大人的无能,但楚寔会做人,功劳都是大家分,刘、宋二位大人赞誉他,刘、宋两位夫人自然也喜欢他。
只可惜自家女儿早嫁,而楚寔又已成婚。
不过喜欢归喜欢,刘夫人对楚夫人久不露面的行为还是很介意的,听宋夫人这般说,便道:“京里来的娇客,自然不是咱们这些乡下人能比的。”
虽说刘夫人不是京城人氏,可也是名门出身,绝非她自称的乡下人。
宋氏一听就知道刘夫人这是对楚寔的妻子不满,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介意的。都说妻贤夫祸少,季泠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已经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了。
这实则也怪不得季泠,她年纪小,老太太也没教导过她这些,因为老太太从来就没想过她会成为楚寔的妻子。后来成婚又急,季泠病重,想说教教的也只能搁下,如今季泠跟着楚寔外放出来,就好比直接将她从新手村放进了八十级的战场扛怪。
偏偏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楚寔也从没提点过季泠。
季泠头一回在成都出门拜客,紧张得手心都快冒汗了,下马车之前再三让芊眠替自己检查过妆容和衣服,这才叫掀开帘子。
川蜀地偏,离繁华的京城甚远,许多人都不曾出过川,对京城别有一番憧憬,对京城来的人自然也就有一番计较。
若是一般般或者略好的话,她们就会想京城娇客也不过如此嘛。毕竟川蜀虽远,却是天府之地,物宝天华、人杰地灵,并不怵外乡人。
在二门上迎客的是布政使刘夫人的次儿媳妇曾氏,她是地道的蜀人,乃是刘大人在任上时给次子娶进的眉山府乡绅之女。眉山府出过苏氏父子,文风很盛,有不少诗书之家,曾氏的大伯也在朝为官,在山西平阳府做同知。
曾氏跟着婆母,见过不少世面,京官家眷也不是没见过,并没像其他没出过川的妇人一般觉得京城来的就是仙女儿,可这会儿见着季泠,愣是有小半会儿没回过神。
且不说季泠腹中是不是草包,但她的外貌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绝尘脱俗,不染一丝烟火气,尤其是中毒加落水之后让她大病了一场,那之后体质转寒,让她原本肤色里的一丝红润消失殆尽,真真的成了一座玉刻冰雕的菩萨。
季泠的样貌又偏空灵轻逸,是水中月,雾中花,行之陆地,也仿若洛神凌波而来。身上的衣裙虽已经是离京时做的,但当初选样式就选的最简洁素雅的,并没跟风京城这几年的繁丽之气。
雾毂轻纱垂落脚边,真颇有以云托月的美态。
美人总是叫人心仪的,哪怕曾氏也跟她婆母一般觉得楚夫人轻慢了她们,但这会儿看见季泠,却又觉得,轻慢这种态度就对了,很难想象季泠这般的人物对人热情该是个什么模样,太不适应了。
当曾氏把季泠引到大堂给刘老夫人拜寿时,满堂的人都安静了片刻。
连刘老夫人都微微看愣了一下,只当是画卷里的神仙妃子下凡给她送寿来了呢。到曾氏介绍说这是楚知府的夫人,众人才回过神来。
季泠给老太太拜了寿,大概是因为带着美貌光环和京城光环,众人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都美不胜收,姿态优雅柔美得让人学都学不来。
刘老夫人跟老太太一般喜欢美貌的年轻人,拉着季泠高兴地看了好一会儿,又让她坐自己身边。
身边没个人教,眼前乌鸦鸦的女眷,季泠其实一个都不认得,便是认得她都不怎么能搭上话,更不提这些都不认得的了。于是季泠就只能一直带着笑,偶尔同刘老夫人说说话儿。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稀罕的美人,有些绷不住的女眷就直围着季泠看,尤其是小姑娘,都恨不能把季泠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仔细看看是个什么工艺怎么做的了,怎么戴她头上就那么美呢?
女眷一波来一波去,遇到辈分比自己小的,头一回见面季泠按礼都是要给见面礼的。好在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些礼节季泠还是懂的。
可懂虽懂,这成都府来往的女眷大致有什么人季泠按照职官也能排出来,但具体到每家都有哪些人和小辈时,就是两眼一抹黑了,谁也给不了她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