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
“现在事以至此,咱们只能死马活活马医了。但是你们俩,有没有长期的打算?”
孟玉蕾看向齐星辉,幽怨的样子像在求助。齐星辉接不住她的神情,立刻低下了头。做工程项目的人,凡事怎么能没有规划?任何要素都是要考虑的,不仅有规划,有风险分析,还要有预案。可是关于这件事,他却一直在逃避。两天时间还不足以让他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在潜意识里,甚至在梦里,他还是那个身高一米八有着小肚腩的壮汉,而往日正常的生活也似乎随时可以回来。所谓长期打算,他只是不敢有,不想有,不愿意有。
“星辉这样子肯定上不了班,公司那边怎么交待?手上的项目怎么办?你们日常生活如何应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星辉的妈妈。你们都要好好想一想。”蒋蔓看起来比孟玉蕾还要忧心忡忡。
齐星辉心里很不自在,甚至生出一些怒气。自己的生活竟然轮到妻子的闺蜜来指指点点,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我知道了,我们会考虑的。”齐星辉冷冷道。
他扭头扫一眼墙上的挂钟,蒋蔓立刻就明白了,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孟玉蕾起身相送,齐星辉懒洋洋地靠向沙发,忽然又觉一个大男人如此表现情绪属实小心眼儿,便强挤出一个表情来缓和气氛,“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别客气。”蒋蔓的笑容也很僵硬。
孟玉蕾去送闺蜜,齐星辉坐回床头,浑身都不自在。被蒋蔓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已经够难堪了,再加上她那一通自作聪明的发言,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儿子已经睡熟,齐星辉眼看着比自己还要大出一圈儿的儿子,心里实在有火都发不出。他咬着牙掐着大腿,恨不得立刻就找出让自己缩小的罪魁祸手来,他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将“它”挫骨扬灰!可是他却难以确认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不大相信孟玉蕾的“吉普赛老太太”说辞,若是那老太太有这样的本事,何至于靠在路上摆摊卖破烂为生?
越想越烦躁,齐星辉起身,去箱子里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箱、取笔记本、将它举到床上、再连接电源打开,当他坐到宛如电影院一般的电脑屏幕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好在枕头如今竟像沙发一般舒服,半靠半躺,竟也惬意自在。
西方巫师、苗族下盅、小人国,这些在他大脑里出现过的字眼他决定一一彻查。可是翻来查去,除去小说虚构的情节,论坛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几乎全是胡说八道。
齐星辉越查越烦,可依然不肯放弃。每一个链接都要打开,支言碎语也都要过目。他迫切需要从这包罗万象的网络上找到蛛丝马迹来,哪怕像从大海里捞一根针,他也决不放弃。
“你怎么了?”她伸手摸他的额头。
齐星辉将她胳膊挡开,目光依然锁在屏幕上。
“你找出什么了?”
是的,找出什么了?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像个飘在海上的蜘蛛,什么都想抓,什么都抓不住。他心里一沉,捂着脸直勾勾倒了下去。如今他的体格,竟连电脑也无法撼动半分。
“你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小。”
“如果真的一辈子都这么小,怎么办?”
齐星辉只觉眼睛干涩发疼,他看着孟玉蕾庞大的一张脸,觉得她也变得陌生。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关掉电脑,起身将电源线卷起来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她重新坐回齐星辉的身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以前,你是家里最高大的那个,天塌下来,你得顶。现在,天塌下来,我顶!”
孟玉蕾拉了被子,“睡吧!我累了。”说完,她关了灯,背向儿子和齐星辉躺下了。
月光如洗,从半开的窗帘照进来,照亮了床尾。于一个自尊丧尽的男人来讲,妻子的安慰话虽觉温暖,但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那样的安慰,更像是对他从此失去价值的一种确定。他宁愿她讲一些不确定的虚伪话,欺骗他明天或许就可以变回来,可是她没有。
五分钟不到,孟玉蕾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自打生了孩子身材发福后,她睡觉都会有小小的呼噜。齐星辉告诉过她,可她怎么也不可承认。她总是用那个疲倦到连呼吸都困难的口音说:“睡吧!”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齐星辉依然坐在床头,皱着眉头看着她。原来,当两个人躺在床上时,她那么短小,她的脚只够得到他的小腿。那小小个子的妻子,会带孩子、做家务,在这不足百平的房子里,她熟练的使用每一样电器,熟悉每一个角落,知道每一根针的下落,可是出了这间屋子,她能干什么呢?天塌下来,她怎么可能顶得住,她一定是第一个垮掉的人!
原来,这份挫败感里除了被碾碎的自尊,还有对这个家庭深深的担忧。齐星辉看着儿子的脸庞,又想到隔壁的女儿,便更焦虑了。他下了床,从床头柜摸出两包烟来。他依然站上阳台那只凳子,望着月亮,点燃了烟。第一根看月亮,第二根看手机,第三根看着地上的月光,第四根目空一切,只有心里无休无止的旋涡,一圈,又一圈
第12章被迫出师
齐星辉一夜未眠,他一直站在阳台的凳子上,望着日出的方向一动不动。地上是满地的烟头,他连不让孩子吸二手烟的约定都忘记了。齐星辉向来是个开朗的人,他父亲去世时孟玉蕾才见过他伤心憔悴的一面,可这次,他身上更多了烦躁与焦虑,变小似乎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