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辉听得耳根子发烫,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回去吧,孩子。答案就在你心里,你还跑来干什么呢?”
老太太将齐星辉的小臂推离桌面,她的脸上又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齐星辉坐着,又低头看一眼手心里的照片,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掀起珠帘的时候,他还是回了头,不由自主地,他轻声道了句“谢谢”。老太太仰头看着他,手里夹着烟,朝他点了点头。
雪还在下着,路灯下密密麻麻飘着雪花,像天外幻境。雪落在汽车引擎和车玻璃上,也落在他的肩膀、脸上和脖颈,每一片冰凉的雪花,都在让他清醒。
是啊,从他一觉睡醒世界变的那般巨大时他就明白答案了——那戛然而止的贪心,是他最好的救赎。
谢谢。他在心里轻声道。
孟玉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了齐星辉面前。
家庭太过平凡总是有好处,没有太多家产,简直没什么可分。《婚姻法》也了解过了,房子是齐星辉的父母在他婚前买的,每个月的月供也是从齐星辉的工资卡直接扣,她没有理由跟他争,她也不会争。现在那点儿钱,也是婆婆给的,她更不好意思拿。既然房子不属于她,就只剩那辆车可选,如果他不肯给车,那就给她十万块钱作为补偿吧,虽然那辆车现在也卖不了十万了。
最让她痛心的是孩子。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似乎是最合情理,但她无法做出选择,也无法让齐星辉做出选择,但如果两个都要,先不说齐星辉肯不肯,她自己也照顾不来。
“孩子不可能都给你。”齐星辉将《协议书》推回到她面前。
“那你说怎么办?”
齐星辉咬着嘴唇,“我也不知道。”
孟玉蕾的两行眼泪“骨碌”滚落下来。这几天她都住在蒋蔓那里,学生被临时转过去上课,笑笑每天接送也多了两站路。最要命的是她对安安的想念,这种想念里包含着太多的沮丧的不放心。
可她还是不能原谅齐星辉,她对感情依然存有偏执的想象。有些东西,被污染了,她就不想要了。这个协议几乎是她以断臂之志拿出来的,是她在蒋蔓的电脑上伴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任何异议于她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深,也明白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但是离婚这个事儿也不必那么急迫,能不能先缓一缓?等我们双方都冷静下来再做决定。”齐星辉道。
“我很冷静。而且这件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但至少,缓一缓——协议上的内容,你可以再想想。”
齐星辉可怜巴巴地恳求,孟玉蕾皱着眉头,将已经凉了的咖啡杯在手心转了又转。
“缓多久?”
“半年,一年?最起码,我们也该给孩子一段时间适应。”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只是希望把对两个孩子的伤害降到最小。”
孟玉蕾的鼻腔又发了酸。
“婚姻不只是咱俩之间的感情,还有笑笑和安安,甚至还有我妈。慢点儿来吧,不要让他们跟着受罪。好吗?”
孟玉蕾死命咬着嘴唇,
她不是没想过原谅,只要她肯咽下之口气,生活就能回到原来的状态。齐星辉如今变了回来,可以出去工作,再加上她的收入,生活会越来越好。可是她性格里执拗的成分在逼着她朝前走,让她坚定的认为,什么都可以将就,可感情就是不行。她无法忍受枕边人还揣着别的心思,更不能忍受他如此玷污她的感情。
她无比想念母亲。相比从未结过婚的蒋蔓,她更想跟母亲谈谈,在母亲那个年代,在那样的小城,她是怎么咬着牙痛下决心和父亲离婚的。而她如今对婚姻感情的这份偏执,是否就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再或者,是她对母亲的一种忠诚。
当天夜里,孟玉蕾主动给在老家的姨妈打了电话。寒暄之后,她问道:“当年我爸妈为什么离婚?”
“唉,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前几天梦到我妈了,在梦里她说起当年的事儿,醒来觉得好奇,就想问问你。”
“你妈也没跟你提过啊?”
“没有,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唉,也不知道你妈愿不愿意你知道。”
“那时候小,她肯定不愿意,现在我都三十多了,也该知道了。大姨,你总不能让我去问我爸吧?”
“问他干嘛?那老不死的嘴里哪有实话?”说完,大姨似乎意识到言语过激,又换了语调,道:“唉,能有什么呢?还不是你爸在外头有人了。是他们车队一个寡妇,一个人带个残疾的孩子不容易,有事儿没事儿爱找你爸帮忙,你爸没脸没皮,也爱帮。反正几次什么事儿吧,你妈不愿意了,就要离。本身也不至于离婚了,你爸都回话了,说再不理她了,那寡妇也上门说情,但你妈就是不愿意,非离不可。结果倒好,婚一离,你爸直接就跟寡妇住一起了。不过你爸脑子也没浑,估计是嫌寡妇那个病孩子负担重,一直也不跟人家结婚。后来你爸碰到现在这个,就跟着跑到包头了。前几天我还碰见寡妇了,儿子身体倒是比从前好些了,可是没钱娶不来媳妇,一说话就唉声叹气的。”
“我爸肯定没离婚就跟人家在一起了,不然也不会天天不回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