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的夜似乎特别长。
萧泗水原本正在书房与贺松年商议神龟献礼一事,忽闻君王传召,立马带着亲卫夜奔安业县。
彼时整个东市都已经被虎贲军掌控了,妆粉铺子前黑甲白卫手持火把,将夜幕照得如同白昼。
萧泗水赶来途中已经知晓了君王遇袭之事,他翻身下马,匆匆踏入铺内,一脸担忧,“听闻君上遭胡人行刺,微臣来迟,还请君上恕罪。”
司马昱正拨弄着手中的成衣描画,见了萧泗水依旧意兴阑珊,“萧卿来了?”
萧泗水环眼四顾,这才发现君上正坐在一堆绢花香膏里,他一时反应不及,“君上,胡人作乱,此地不宜久留,让微臣护送君上回宫吧?”
司马昱瞥了他一眼,“不急,你府中那位贺先生呢?”
萧泗水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时头戴方巾的贺松年轻声走了进来,“小人贺松年拜见君上。”
司马昱摆了摆手,“敬献祥瑞的贺词拟好了?”
贺松年连忙起身,从袖口取出一张纸笺,小心上前双手奉上。
司马昱这才将目光从画册上转移,接过纸笺略略扫过一眼,轻描淡写赞道,“贺先生文采斐然。”
贺松年自是不敢应,“皆是君上御下有方,神龟驮令,四海臣服。”
司马昱嘴角微弯。
萧泗水见状,趁机谏言,“君上,神龟已经潜海,我们只需静待时机。如今安业县忽然出现胡人作乱,此事不容小觑,未免耽误君上大计,微臣以为今夜之事必须尽快彻查清楚。”
司马昱眼睑半掩,“孤连夜将你召来便是商议此事。胡人作乱一事便交给你了,佛诞日这天孤整整等了三年,孤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孤的计划,你明白了吗?”
萧泗水神情肃然,“微臣明白。”
三年前,了渡将司马昱拒之门外已经触怒了这位少年天子,君王面前,这秃驴竟还敢自称佛宗?司马昱自是不会轻饶他。
于是,他暗地里召集了一群能工巧匠,用三年的时间雕塑了一只赑屃,这只赑屃身长一丈高一丈三尺,乃深海礁石所化,背上还驮着他苦心孤诣建的功德碑。
司马昱看着手中颂文,嘴角翘弧愈渐明显。
了渡不是自称世佛吗?他便在佛诞节那日以神佛之术断他佛宗之名,届时看那老秃驴如何收场?
神龟计划萧泗水亦参与其中,如今神龟已经入海,剩下的便是造势了,但他此刻实在有些费解,如此重要的时刻君上为何不回王宫休整,反而要在一个小县城浪费时间。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门口一道传令打断了他的思绪。
“君上,虎贲统领夏侯求见。”
司马昱嘴角顿然抿直,眼里的凌锐利了几分。
“进来。”
“启禀君上,整个东市都搜遍了,没有找到那位小娘子。”虎贲首领面色难看,进屋便跪下请罪,头也不敢抬。
“……”司马昱长睫半阖,语气轻缓,“你是死人吗?东市没有不知道去西市?西市没有不知道扩大范围?”
“末……末将……”虎贲首领硬着头皮,小声辩解道,“不是君上您说这日不能再扰民吗?”
之前禁军大张旗鼓搜宅早已弄得王都城人心惶惶,司马昱因为神龟计划,前两日特意撤去了全程搜查令。
“呵!”司马昱气笑了,拿着手里的画册对着虎贲首领的头砸了过去,“废物。”
虎贲手里不敢再辩解,跪地不起。
萧泗水瞥了一眼地上的画册,待看见上面都是女子衣裳样式的描图,神情顿时变得古怪。如果他没看错,方才进来时,君上正瞧着入神。
“萧卿。”
萧泗水不着痕迹转移目光,“微臣在。”
司马昱已经从脂粉堆里走了出来,路过虎贲首领时犹不解恨一脚踹了过去。
他捏了捏宽大袖袍里的鬼面,冷声道,“孤命你一日内召集京安城最好的画师,孤要用。”说罢,头也不回走出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