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是这样,由足智多谋的水香顶浪子带九个弟兄,藏在臧家的大田地里,暗中保护直至收完庄稼,再赶回山里找绺子。大柜还有打算,入冬前对架火烧采取一次行动,当然不是再开口向长兄要粮,从日伪手中弄些粮食。上次回村,长兄有意无意向他透露,今年秋天粮食出荷数量比较大,不是一下子运走,在架火烧部落村晾晒,直到粮食降到安全水分再启运。回到绺子,七爷觉得长兄有意透露是暗示……“大哥希望我弄走粮食!”他这样想,然后再想作为村长的长兄心里,大概是不情愿粮食落在日本人手中。他跟二柜说出对架火烧行动的打算。
二柜震耳子说要不的我留下来,找机会接触你家大哥,混入部落村瞭水,摸清警察、自卫团的防守情况。
绺子重大的行动四梁八柱亲自出马侦察,胡子都是这样做,七爷留下水香顶浪子也有此意,当然二柜比水香顶浪子更把握。全绺子转移到白狼山,没有明确的落脚点,到地方现寻找,一路上难料到遇到什么意外,一旦跟军警交手,队伍没有二柜不行。他说:“二弟,进白狼山说不准还会遇到什么,我一个人不行,你在身边我心才有底。”
对震耳子的依赖由来已久,君子仁死时再三叮嘱心腹震耳子扶持七爷当大柜,震耳子发了毒誓(毒誓:一枪打死我,一炮轰死我,喝水呛死我,吃饭噎死……),他没辜负君子仁的希望,尽心尽力帮助七爷管理绺子,几次躲过兵警围剿,生存下来。一句话,关键时刻没二柜不行。
“大哥,还有一件事,不知我做得对不对。”二柜震耳子说,“为戏演得逼真,我牵来你家的六匹马。”
只抢粮食不抢其他东西,尤其是马,明眼人一看便露楦头(露马脚),胡子怎么见马不抢呢?胡子最喜爱两样东西,一是马二是枪。七爷清楚马在臧家人心里的位置,两辆胶轮大车,出名出在八匹拉车的马上,清一色的枣红马,夏天从草地走过,如一片红云在飘。长兄宁可给你十车粮食,也不肯舍一匹枣红马。他说:“我大哥爱马如命,套车的这几匹马平时独槽专人饲养。”
“放了马,马能找回家。”二柜震耳子提出弥补办法。
马是能跑回家,六匹马一起跑回家,等于告诉人胡子放马回来,坐根儿(本来)就假抢臧家,麻烦就大啦!权衡家人心疼和宪兵、警察追查臧家人通匪,孰轻孰重?但也不是没有补救办法,往下武装护秋,带上这六匹马,悄悄送回去。
“那就这么的,让顶浪子把马还回去。”二柜震耳子说。
“我跟水香交代一下,你抓紧掯富(吃饭),大煞落就走。”七爷说,他找水香顶浪子,对他说:“我们走你们也离开这里,连夜到架火烧村外,找个癖静地方藏好……牵上这六匹马,抓(读chuǎ音)机会送给我大哥,但交马时一定要巧妙,不能给外人瞧见。”
“我明白,大当家的。”水香顶浪子说。
当晚,胡子开拔,主力去了白狼山,水香顶浪子带九个弟兄去为臧家武装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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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鼠出荷(1)
一
报国队的侦察员李玉田走在一九四二年的四平街火车站广场上,人力车、毛驴车、马车特色了此地段。
“先生,用车吗?”人力车夫主动上前揽活儿,“满街跑,五角钱。”
“去交通中学。”李玉田说。
人力车夫愣眼望着乘客。
“怎么,没听清,我去交通中学。”李玉田观察车夫表情,在这座城市,对市面熟悉莫过车夫,他们什么人都拉,什么地方都去过,听到的消息跟理发匠一样多。
“先生是外地人吧?”车夫问。
“铁岭,在交通中学读过书。”李玉田编造与交通中学有关的谎言,目的接近交通中学,“毕业后再没来过。”
“看也像,交通中学不能去啦。”车夫说。
“噢?为什么呀?”
“学校已不是学校。”车夫说。
“我越听越糊涂,学校已不是学校是什么?”李玉田问,听出来学校已改做他用。
“一句话包了,交通中学校日本人占用啦。”车夫接着说,“你要问做什么用,我可不知道,宪兵日夜掐枪看着,谁也不准接近。嗯,先生你还去哪儿吗?”
“还是去一趟,远远看一眼也好。”李玉田说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交通中学是我的母校……”
“母校公校我不懂,你坐车给钱我愿意拉,不过咱先说明白,我只拉你到宪兵让去的地方,到交通中学门前我去不了,宪兵的枪爹都不认。”车夫说。
李玉田当然不坚持闯什么军事禁区,只要能接近交通中学,从外观察一下,大体有个判断就行。
热辣辣的秋老虎天气,阳光在车夫古铜色的脊背上闪光,他一边蹬车一边说话:
“你念书时交通中学是不是有日本人?”
“有,我们有日语课。”
“你会日本话,懂日文?”车夫问。
“是。”
“那就好啦,交通中学门前挂个牌子,上面写的日本字,你认上面的字,就知道日本人在那儿干什。”车夫往下不再说话,路向上有个坡,他蹬得很吃力。
街路狭窄,迎面遇到车就得靠边,好在人力车像只老鼠,灵活地在缝隙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