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的街头巷尾,都在盛传一个神秘的乐队、一支神秘的乐曲、一位神秘的少年。
还有人在讨论,青花瓷到底是什么,上边真的能画那么牡丹、仕女图么……
那个年代已经有青花瓷瓶出现了,但勾勒的画非常简单,远没有宋元之后那么丰富。这时烧制的上品,主要是三彩釉陶。
因此,从编曲到歌词,从乐队到主唱,全都成了讨论的话题。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这样朦胧又大胆的表达,文人雅士固然不免褒贬,却让很多百姓大感畅快。
乐曲的传言,自然也流入了相府中。
胡旋酒肆表演的最后一天,正是八月中秋,李林甫召集在家中的公子和姑娘都来府中赏月,在京任官的其他兄长也来了。
这一大家子,算上成家的公子们的子女、孙辈,再加上李林甫的侧室,坐了近二十桌。
李林甫原配已逝,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扶正房,加上他宠爱新人,所以夫人们尊卑没那么严格,有子嗣的夫人和最近新宠的两位排名靠前些。
被安排到主桌的,嫡长子李岫、嫡子李崿、李屿自然在列,新宠刘氏、吴氏分列主座左右,年长的两位侧室崔氏、王氏也循例列席。
而这次家宴最令人吃惊的安排,是薛氏和李峋都被安排到了主桌,陪坐在最末。
这让很多年纪比李峋大的多的兄长、年纪比薛氏大得多的侧室十分不满,但他们碍于李林甫的威慑,不敢多言。
李峋第一次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心里又一直在惦记后面几天表演的事,没说太多话。当然了,主动敬酒客套什么的,对于在体制内待过几年的他,早就驾轻就熟。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聊开了。
长兄李岫任职将作监,已经年近五旬,说是兄长,比自己母亲还大很多。就连他的儿子,都跟薛氏年纪相仿了,让李峋在叙礼的时候感到很尴尬。
他知道家人都怕父亲,所以主动找一些轻松的话题。
“诸位贤弟贤妹可曾听说,近日京城里有支新曲很受推崇,在胡人的酒肆之内大受欢迎,不少人慕名而去。”
说到这里,妹妹李腾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妹子跟李峋关系最好,她喜欢诗文道法,不甘流俗,爱好新奇,跟其他姐妹不是一路。
而且妹子人美身材好,属于c字组的女眷,他也愿意私下交流。
“兄长猜一猜,这支新曲是何人所作?”她朝几个知道内情的姐妹眨眨眼,神秘地问李岫。
李岫皱了皱眉,他平素为人正直守礼,是一个儒生口中的正人君子形象,很少去酒肆舞坊,提到这个话题,只是为了增加宴会上的亲热。
他摇头道:“这为兄可猜不出来,贤妹难道知道?”
女眷们都笑了出来,有几个兄弟则是面露不屑之色。
“就是峋哥哥作的曲、填的词啊!乐队也是他组织的,每天给乐师们发工钱呢!”
李腾空不顾李峋求放过的眼神,一股脑儿把实情都抖了出来。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是坏事,说起来当算是才子佳话,应该传出去才对。
她还继续问李岫:“兄长再猜一猜,那个蒙着面,斜挂着一把古琴的歌者是谁?”
李岫犹疑地打量李峋,又小心瞧了瞧父亲的脸色,见他并未露出不悦之色,才说道:“不会也是峋弟吧?”
李峋叹了口气,举杯站起身来对兄长敬了一杯。
“兄长见笑了,只是小小的一个爱好,莫要笑话我了。我也是担心相府名誉有损,所以带着面具,不想别人认出来。”
话刚说完,下首桌有人讥笑了一声,正是李峋的兄长,排行第十四的李峙,比他大两岁。
李峙冷冷道:“峋弟,你卖曲收钱,可是犯了律典的。父相亲自主持编订的《六典》,明令禁止官员亲眷经商,你这是要置父亲于攻讦么?”
李林甫听到这话,面色严峻起来。
原来背后里告密的就是你!小报告没打成,趁着家宴直接给我扣大帽子!
李峋哈哈一笑,举杯顺势敬过去:“峙哥,谁要攻讦父亲?你是说那个经商出身的杨钊么,他不知道自家底细么?想要参父亲一本的话,那是求之不得,祸水正好往他身上引!再说了,卖曲跟倒卖货物不同,我是自食其力,文人不也可以卖诗么,这能算经商么?”
小样,想整我,你还嫩着!
李峙早就看他不顺眼,数次告状不成,本以为能用这个借口将他一军,没想到被轻易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