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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气微顿,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方才我却忽然想通了,你长大了,个子已经高出了我一头多,有了自己的主意,以后我再不能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决定你的未来,凡事都该和你商量着才是。”
沈榕急了,立刻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姐姐,榕儿只是不想再让姐姐那么辛苦了,我不要永远躲在姐姐的羽翼之下,我想做保护姐姐的那个人。”
他的神色那样认真那样坚定,似乎有着无比的决心,“若是榕儿不自己变强,怎么做姐姐的依靠?若是将来姐夫欺负你的时候,又怎能威风凛凛地站在姐夫的面前说,谁敢欺负我姐姐,我沈榕定不对他客气。”
沈棠“噗嗤”一笑,不由捶了他的胸口一拳,“这姐夫还没影子呢,就担心将来你姐姐受人欺负了,你可真是够有远虑的。”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她心里却暖洋洋的,涌起了阵阵感动,她的双眼晶亮亮地望着他,“你不是个莽撞的孩子,今日对大哥说的那番话,心中已经想了很久了吧?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沈榕心中一宽,脸上的神情便松了下来,他目光晶莹地望着沈棠。低声说道,“在这世间,若是想过得好一些,自由一些,不任人宰割,不被人鱼肉,不朝不保夕,那么唯一的法子便是拥有权利,拥有让人不能小看的权势。可大周的权利顶峰早就被各大世家瓜分了,并不是那样容易就能见缝插针的。因而将来承袭这安远侯的爵位,自然是最快也是最好的一条捷径。”
他漆黑而闪亮的眼眸忽然发出夺目的光来,“可是我却不想那样做呢!我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依靠家族的余荫,靠自己的实力去打拼,一步步地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说道,“你有这样的志向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你轻轻松松地说,将来要将爵位还给大哥,但你想过了能不能还?要如何还?再说,爵位也好,名头也罢,哪有什么原本该是谁的?若这样说起来,祖父承袭爵位也是因为他的嫡兄早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如今的安远侯都是沈灏,若是我沈氏将来还有荣华富贵在,他这位置就坐得稳稳当当的,他如今才三十出头,说不定要等你儿孙满堂了才能由你承爵,到时候便是你愿意让给大哥,你的儿孙也未必愿意啊。”
沈榕一时语滞,面上神色变幻莫测,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到时候新皇登基,百废待兴,说不定恪王殿下能看在我沈氏所立下的大功劳份上,再多赏一个爵位。”
他想,前朝就有一门封两爵的事例,只要将来恪王愿意,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的话,让他无端端地抢了大哥的爵位,心里总是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沈棠却并不同意,恪王如今不得不依靠沈家,这才会对沈家言听计从,但将来若是登基之后,外戚势力太大却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低调收敛还来不及,又怎能要求新皇再赏赐一个爵位,这岂不是成了挟君自邀了吗?
但她却只是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兴许能吧。”
将沈棠送了回月桂园,沈榕便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是青禹哥哥的生辰,晚上我们几个师兄弟约好了要给青禹哥哥贺寿,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这便出去了啊,等待会芙姐姐来了,千万记得代我问声好,明天再来给她赔罪。”夭,那你岂不是要将爵位还给伯祖父的后嗣?”
他话一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沈棠望着他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神却越来越深,面色也越来越凝重了。
碧痕好奇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二少爷惹您生气了?”
沈棠将丹青院发生的事简便地告诉她听,然后重重地叹道,“榕儿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今日能讲出还爵的话来,就说明他是个心高气傲,有志气的,但他到底还是鲁莽了。这还爵的话一说出口,大哥的心里便多少有了几分期待,但那爵位又岂是那样容易就能还的?”
碧痕劝慰道,“二少爷想得单纯,但大少爷却是个周到的人呢,想来不是将二少爷的糊话放在心上的,您就不要再为这个事情而担心了。”
沈棠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担心大哥会有什么想法,我担心的是榕儿。”
碧痕奇道,“还爵也好,让位也好,就算可行也都是将来的事,二少爷又能做什么?”
沈棠的眉头轻皱。低声说道,“今日我见他虽然劝解大哥莫去西征。但他自个的眼神里却甚是向往。他自小就爱读兵书,喜欢排兵列阵,最大的理想便是当一名威风凛凛劈荆斩棘的大将军,纵马笑傲强场。我只怕他见了大哥去募兵处报名,自个也起了那心思。”
碧痕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二少爷劝解大少爷的那番话,难道就不适用于他自己?他既然懂得要劝大少爷为了大夫人着想,难道还会不知道他也是小姐您唯一的依靠了。我想,应该不至于吧。”
沈棠轻轻摇了摇头,“榕儿的性格我是知晓的,他若是下定了决心,那就再没有转圈的余地了。我纵然不舍得,也怕他受伤害,但却是奈何不了他的。”
她沉默半晌,忽然说道,“也罢,若是我猜错了自然最好,若是他果真还是要去西疆,那我便该早作准备。”
碧痕惊诧道,“小姐同意让二少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棠苦笑了一声,“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想去的话,我又怎能拦得住他呢?难道还能将他绑住了不让他出门?我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做好准备,保证他平安。”
她立了起来,整了整衣衫,低声说道,“走吧,芙姐姐要来一事还需向郡主禀一声,将来若是有人为难,也好有个依仗。”
等沈棠从芳菲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她听到院中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便知道是曹芙到了,两个人笑着叙了会话,便就用起了热汤热饭,在秋意浓厚的十月中旬,让身心都温暖了起来。
两日后,沈紫嫣便如愿地嫁给了苏蓦然,虽然婚礼极其简陋,也并没有请什么宾客,只不过是行了礼拜了堂,府里的众人围坐成两桌吃了个便饭而已。
但沈紫嫣的满足和得意显露在脸上,与苏蓦然的黯然低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沈枫一向和苏蓦然交好,颇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宴席刚散,他便拉着沈棠和沈榕一块去丹青院喝酒,他说,“再过几日,我便要去西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战事吃紧,军情紧急,将命都要丢那也是可能的,说不定这便是咱们一块聚在一起喝的最后一次酒了,你们两个可不能不赏光啊。”
他的姓名早就登记在了募兵册上,若是此刻反悔,便算是逃兵,责罚倒算不得什么,但却丢不起那脸,因此他一心就认定了这西疆之行是非去不可的。
酒过三巡,沈枫又是嗟叹又是摇头,长吁短叹地吟起了诗来,搞得沈榕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他并不回答沈榕的话,却抬起头来,目光烁烁地问沈棠,“棠儿觉得蓦然和紫嫣的这场婚事如何?”
沈棠心中似乎有着浅浅的了悟,她扑闪着键毛,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语气却是淡淡的,“很好啊,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枫有些失望,他不甘心地问道,“蓦然心地纯良,紫嫣却向来嚣张跋扈,他们两个并不合适,更何况,蓦然对紫嫣只有兄妹之情,他心中早就……有人了。”
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沈棠却从中嗅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来,她凝着眉头,盯视着沈枫说道,“苏表哥的事,想来大哥是全知道的了,如今婚礼已成,名份既定,大哥这会替他抱不平,又有何用?”
她淡淡地说道,“其实那日。苏表哥曾有过机会脱身,但他却依旧选择了要对沈紫嫣负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了自己的决断,既然这是他的决定,我们便该尊重他。至于他们合适不合适,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也许苏表哥娶了沈紫嫣后慢慢变得成熟稳重了起来,沈紫嫣嫁给苏表哥后也不再嚣张跋扈了呢?”
沈枫一时语窒,等到想要再开口问些什么,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是啊,棠儿说得没错,蓦然曾有过逃脱的机会,但他却认为那样背弃了他自小深以为然的教育,便是个没有担当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