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淡淡道:“列位请恕水香不告之罪。陛下当日被帝鸿的五行气刀、广成子的翻天印、女魃的赤炎火凤一齐重创,若非体内藏有定魂珠,元魄早已震散。我担心帝鸿得知后卷土重来,故而将计就计,假称陛下驾崩,将他藏入这陵墓之中,召来四巫全力施救。只是陛下伤势太重,虽然暂且收住了魂魄,却始终昏迷不醒,直到先前方才醒转。这半年多来,知道此事的,除了四位神巫之外,只有金神夫妇。”
眼见槐鬼、离仑等人亦瞠目结舌,大感意外,拓拔野微微一笑,不由又想起当日王母施计解救窫窳的情景来,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姬远玄的隐忍工夫虽已登峰造极,但比起西王母还是略逊半筹。”心中喜悦无限,白帝既然健在,刺杀他的凶手是谁,已是昭然若揭。
姬远玄却似若无其事,笑道:“事关重大,原当如此。只是娘娘若早些说,寡人虽无起死回生之药,至少还有炼神鼎可助陛下固炼元魄。这半年多来,大荒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才给帝鸿、蚩尤造成可乘之机。如今白帝既已重生,天下可定矣!”
武罗仙子、应龙等人纷纷颌首微笑。纤纤见他们如此机变作伪,更觉鄙厌,冷笑不语。
西王母翩然绕前,朝白帝行了一礼,悲喜交织,道:“陛下,你方甫苏醒,我原本不该带他们前来,只是此事不仅关乎陛下一人,更关乎大荒万千百姓的生死,一刻也迟缓不得。当日帝鸿刺杀陛下时,陛下可曾瞧见他的原形真身?他是拓拔太子?抑或是旁人?”
众人心头一凛,全都安静了下来。
白帝吞服了药膏,又咳嗽了几声,脸色稍缓。目光从众人身上徐徐扫过,在拓拔野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微微一笑。又朝姬远玄望去,双目凝顿,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言不发。
武罗仙子屏住呼吸,双手不由自主地曲握成拳。姬远玄依旧坦然自若,微笑道:“陛下,可有什么话要对小婿说么?”
白帝摇了摇头,徐徐道:“夏虫不可语冰,非我同道,又有什么话可说?你机狡谨慎,自以为可瞒过天下人,却独独忘了躺在地上的死人。当日寡人若不是被你们偷袭重创,奄奄一息,又岂能听见你得意忘形所说的那些话?岂能知道原来你竟是狼子野心的帝鸿妖魔?”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大哗,西王母脸色亦微微一变。
姬远玄愕然沉声道:“陛下此言何意?那帝鸿究竟说过什么话,竟会让你有此错觉?”
他语气恳切诚挚,左右顾望,满脸尽是惊讶困惑的神色,若非拓拔野亲眼所见,几乎也要为他所骗,心中又是气怒又是好笑。但此时局势大好,是以也不急着插话,索性微笑叉手,且看他玩出什么花样来。
白帝淡淡道:“原来你年纪轻轻,记性也这般不好么?”也不回答,从怀中取出陶埙,悠悠吹奏起来。
他重伤未愈,气息不畅,埙声断断续续,苍凉悲郁。“嘭嘭”连声,九块大石突然从周围的青铜香炉中冲脱而出,随着陶埙的韵律,缓缓跌宕飞旋。白光闪耀,在姬远玄头顶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柱。
应龙等人心下大凛,白帝的“大九流光剑”以九块流星陨石组接而成,聚散无形,威力惊天动地,虽然伤重,仍不可丝毫小觑。当下纷纷凝神聚气,以防他突然驭剑袭击。
白帝吹不片刻,真气不继,忽然又猛烈咳嗽起来,那九块巨石登时急坠在地,“哐当”连声,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白帝低头咳嗽,喘息了片刻,道:“你说‘天子之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权谋智计。寡人的大九流光剑纵以星石为锋,也不能纵横宇宙。你无需什么天元逆刃,也不要什么苗刀无锋,只要用权谋驾御、利益相驱,自可集结四海能人,无往而不胜。”
姬远玄眉头一皱,愕然道:“陛下,寡人何曾说过这等……”
白帝摆了摆手,淡淡道:“真人面前又何需说假话?你见寡人垂毙在即,说了这些炫耀之语,很是快意,是不是?你甚至当着那广成子之面,传音于我,说他兄弟二人都是月母之子,你假意许诺他们推翻金族,重立寒荒,所以他们才这般为你卖命。但是在你心底,他们不过是杀人的兵器罢了,等你当上金族驸马,坐稳神帝,这些沾了血的兵器随时都可抛进熔炉销毁。
“你说不独这兄弟二人,西海老祖、阳极真神、淳于国主……无不如此。人人都有贪欲之物,只要抓住他们的欲念,就象抓住了刀子的把柄,可以任你所用。又说寡人所中的蛊毒便是那淳于国主所下,她对你情深一往,一心想成为日后的黄帝正妃,但在你眼中,她不过和武罗仙子一样,都是用过即丢的刀子罢了。”
武罗仙子脸色倏然惨白,蓦地转头朝姬远玄望去。姬远玄大凛,气怒反笑,道:“陛下,你……”
白帝不给他半点辩解之机,咳嗽道:“你说在你心底,真正喜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你的同胞妹子冰夷。你说自小起,母亲水圣女便筹谋深远,要将冰夷和你,栽培成未来的女娲、伏羲。在你心底,只有自己的妹子才是终生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至亲至爱,其他女人全都不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