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尖厉的电话铃声在五人小组组长、中央财政部总稽核杜万乘的床头响起。
杜万乘猛地惊醒,伸手便去床头摸眼镜,偏让他摸着了话筒,刚放到耳边便被电话里的声音闹蒙了!
——电话里竟有两个声音在交替地吼叫:
“我是华北剿总司令部……”
“我是国军第四兵团……”
“是财政部杜总稽核吗……”
“是五人小组杜组长吗……”
“我们傅总司令托我向你传话,你们财政部管不好钱,还要到北平来把前方的战事搅乱!华北的军事他指挥不了了,请你们王云五部长来指挥吧……”
“我们第四兵团向你严重抗议,今天晚上的事是谁安排的?为什么派人把我们的军粮抢了?到底是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这个五人小组到底要干什么……”
杜万乘彻底被弄蒙了,另一只手终于摸到了眼镜,戴上了眼镜去看那个话筒,话筒清晰了,似乎对那两个同时传来的声音也有些摸着头脑了,于是对着话筒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是华北剿总还是第四兵团?你们电话局到底怎么搞的?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总得让我问清楚……我立刻开会,我们五人小组立刻开会调查……”
再也受不了对方两个声音的交替吼叫,杜万乘赶忙将话筒搁下,坐在床上一阵发愣。
愣了几秒钟,他终于有些清醒了,颤抖着手拨电话:“内线吗?马上给我接马临深主任房间!”
内线很快传过话来:“对不起,马主任房间占线。”
马临深也是在几分钟前被尖厉的电话声突然惊醒的。惊醒时那一声长鼾正打了一半,一口气便有些喘不过来。惊魂甫定拿起了话筒,便被电话里两个同时吼叫的声音把脑袋轰大了。
此刻,电话里那两个声音还在同时吼着:
“你们民食调配委员会到底要干什么?共军都要打到北平城郊了,你们这个时候派人抢夺第四兵团的军粮……
“你们民食调配委员会是贪疯了吗?我们第四兵团即将与共军血战,你们拿了央行的钱不买粮,来抢我们的军粮……”
杜万乘捧着电话,脸上已经开始流汗:“内线,内线,接王贲泉主任秘书房间!”
话筒里内线接线员的声音让他的眼镜都模糊了:“对不起,王主任秘书房间的电话也占线……”
杜万乘气得将电话搁回话机,却将床头的茶杯撞翻了。
中央银行主任秘书王贲泉靠在床头捧着电话眼睛也睁得好大。
——电话里两个声音这时也在同时吼叫:
“你们中央银行的钱到底借没借给民食调配委员会?!白天弄得学生包围我们华北剿总抗议闹事,晚上又派人抢夺第四兵团的军粮……
“你们中央银行的钱到底拨到物资供应委员会没有?!我们第四兵团的军需是总统特批的专项开支,民调会怎么会争抢我们的军粮……”
杜万乘没有管床头柜上一片狼藉的茶叶茶水,也没有让话筒对方的内线接线员说话,自己对着话筒大声说道:“给我接曾督察房间!立刻接通!占线不占线都给我接通!”
话筒里内线接线员的声音让他感到了希望:“杜总稽核,杜总稽核,曾督察房间的电话通了……”
杜万乘连声叫道:“曾督察吗?是曾督察吗……”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电话接通后的长音——无人接听电话!
杜万乘急得要死,使劲按了一下话机:“是内线吗……曾督察房间为什么无人接听电话!”
内线接线员:“对不起,那就是无人接听电话……”
杜万乘气得将电话扔到了一边。
北平西北郊通往燕大公路旁的树林里。
月如钩。
好在不远处燕京大学有些灯光散照过来。
公路上,六辆自行车都架停在路边,曾可达的副官和四个青年军便衣影影绰绰在那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