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儿子出门坐到车上,大寨边开车边跟儿子打趣儿:“阳阳,刚才你抱的是谁啊?”
“是ANNA。”
“是吗?她是你女朋友吗?”
“She’s my best friend!”(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离开学校,给我说中文,听见没有?!”大寨时刻敲打儿子不能忘本,但心里不禁洋洋得意,将来让儿子搞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妞为中国男人扬眉吐气,是大寨在自己身上没能实现转嫁到了儿子身上的梦想,大寨生怕这个梦想半路夭折或搁浅,所以从儿子开始爬就谆谆教导让他善于分辨美和丑。看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杜琳对此嗤之以鼻,称他是严重的小农意识。大寨不以为然:“妇人之见,我这是有严肃的政治意义的,什么和平演变?中国人不是多嘛?俺就让中国的种儿撒遍世界南北,没几代后,统统给他们同化喽,这世界不用战争就是我中华民族的了!”媳妇儿一饭勺儿拍到他高昂着正在发梦的后脑壳上:“就你这歪瓜裂枣的,同化谁去啊,赶紧吃饭!”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6)
边听着儿子在后座位上“叽哩呱啦”地数来宝似的汇报一天在幼儿园的情况,大寨边开车走着那条天天往返没啥新意的道儿。前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车子堵得一塌糊涂,于大寨决定换条路开开。“儿子,坐好了啊,前面过不去了,爸爸换条新路开开。” 说罢,打着方向盘来了个U… TURN,顺着那条平时不太走的路开了过去。
这条新路并不常开,又赶上这些日子在施工,不太好走,感觉没比原先的路快多少。原来就是两条线的路再一施工,只用了一条线来双向行驶,越发显得狭窄起来。于大寨有些后悔开过来了,但上了贼船也很难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对面突然过来一辆车,于大寨一惊,赶紧掰扯方向盘,向右一拐,一半儿的轮子冲上旁边的道牙子,脚踩刹车,模模糊糊就见一黑色巨大的物体消失在了自己车底,接着脚下一声巨响,车身晃动数下,停了下来。大寨心里一沉,妈的!坏了坏了,刚买了仨月的TOYOTA VAN啊,这坏了的话,杜琳还不埋怨死他?他急忙跳下车,趴下身子,审视车底,是一口井,由于修路,井盖儿已经突出,那一大块黑不溜秋的铁砣儿正半插在车底盘上,那底盘看上去惨不忍睹,坑坑洼洼了,Power steering (动力方向盘装置)的油管儿被撞裂了,四周已经开始滴油。儿子在车上自己打开安全带,跳下座位,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爸爸,爸爸!车子怎么放屁了?”
“哎哟,乖乖,小祖宗,快坐好,别烦爸爸,不光放屁了,我们的车已经大小便失禁了,要赶紧去看大夫!”大寨匆匆把儿子重新捆回到座位上,从车后面翻出俩塑料袋儿,钻到车底下,把漏油的管子裹了起来,现在要赶紧去到卖车的DEALER(代理商)那里修去,时间长了,油漏多了,恐怕要生点儿事情。擦擦手,跳上车,大寨简单试了试刹车,油门都还好使,迅速驱车来到了他们DEALER那里,把车交给他们做全面检查,然后才顾上给杜琳打个电话,要她来这里开车接他们爷俩儿。
杜琳正在兴高采烈地试穿着靴子。接到电话立刻兴趣全无,尤其听到老公走了一条新路才出的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捧着找好的几双靴子、皮包匆匆交了款,直奔大寨指的那家修车DEALER处,冲进等待室,看到老公灰头土脸地杵在那儿,杜琳不高兴地叫了起来:“你吃饱了撑的啊,走什么新道儿啊,没事儿瞎折腾什么?!”……
一架大型波音747飞机在暮色中缓缓停了港,一帮西装革履的中国商人满脸尽带旅途的疲倦,却又脸含好奇和自豪的笑容从飞机的商务舱中走了出来。谢东庭便是这六人团队的首领,一家北京做音视频产品的系统工程公司——腾飞视讯的总经理兼法人代表。腾飞是一家很大的私营企业,在京城规模不算小,专营一些音视频产品的配套工程,比方电视电话会议系统,监控系统等等。腾飞是谢东庭白手起家,折腾了近十年,倾其所有的心血折腾出的公司,现在已经颇具规模,并获得市里年度评选的电子科技公司最有潜力100强的企业。其自己开发的视频产品也让公司荣获了3·15优质信誉品牌单位,公司上上下下已经有二百多人的样子了,甚至已经有了开发部做一些视频图像处理软件的开发。前一段时间,谢东庭正积极洽谈美国一家公司关于交互式电子白板的代理权,这次,是受对方公司之邀,来这里考察一下对方的实际情况,为期十天。
把随行的几个人妥善地安排下榻在那家公司附近的宾馆里,谢东庭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拉开遮挡的窗帘,谢东庭呆呆地看着西边通红如血的晚霞。美国,自己以前曾经来过很多次,但多是西岸的几处地方做匆匆停留,这个中部的大城市,自己还是头一次踏足。临来前两天的那个夜晚,一帮大学的旧友为了欢迎远道从新疆出差而来的一个哥们儿,特意聚会一次。席间,他讲起自己即将来这个城市逡巡一圈儿的时候,以前同宿舍那个睡在上铺的兄弟张建刚偷眼看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东庭皱了一下眉,打趣道:“建刚,有什么就说啊,莫不是你包养的二奶被发配去了那儿?如果要我照顾,当兄弟的我义不容辞。”建刚现在是知识产权局的副局长,刚毕业那会儿,去专利局那种清水衙门的人还真不多,尤其是研究生。专利局、电信局之类的为了笼络人才,对招收进来的研究生都当成爷爷一样供着,免费的进京指标不说,还提供两居室的住房。那个从山西山沟里来的张建刚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召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所以,我也要跳下去,管它是火坑还是狼穴,谁给我奶喝谁就是我娘,当孙子都成!”现在看来,张建刚的发展方向是正确的,现在的他已经融化在了黄澄澄金灿灿的赤金海洋中。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17)
“去你的!”建刚一拳抡了过来,“怕说了刺激你,于大寨他们在那个城市。”
“噢……”谢东庭一时语塞,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掩饰自己被突然事件骚扰到的心情,只好顺手点上一根儿烟,在烟雾缭绕的忽明忽暗中整理情绪,“有电话吗?”东庭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只好以不断地磕灭烟灰来使自己看上去更自然。
“有一个,两三年前了,不知道变了没有,很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你如果愿意,试试吧。”建刚掏出手机查了查,“唰唰”用笔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下了电话,递给了谢东庭。
现在这张餐巾纸,正静静地躺在东庭那个厚重的外套口袋里。谢东庭掏出那张纸,看了看,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电话,愣了一会儿,却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震铃三声后,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云巧?我是东庭,刚起床吧?我已经到了,告诉你一声。”
“嗯。知道了。”那边的声音里充满了平淡,没有任何激情。
没有任何废话,东庭把电话挂了。废话是情人们之间说的。云巧是他的老婆,结婚已经五年了,每次出差报个平安是个习惯。结婚五年,没有孩子,也同样没有激情。跟云巧的结合,更像是一种合作,只是在那个时候,她有他需要的人际关系,而他有她需要的金钱和权力。婚姻不过如此,只要做到不反感便可以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非要有欲仙欲死的感觉才能结婚,多少年以后又能怎么样呢?当初的欲仙欲死到最后可能连不反感都难以做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已经让谢东庭完全放弃了纯粹的爱情,虽痛苦却也接受了。把婚姻不过当成一种交易,他不想爱云巧,也不敢爱云巧,只怕一爱,遭殃的还是云巧。碰到云巧的时候,几乎是几次见面就搞定,像面试一样,彼此谈了条件,政审合格,就把铺盖卷到一起过了日子,没有过多的废话。谢东庭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俗气很虚伪,他不敢不结婚,实在是怕被外人看出点儿什么,被当成一个无能的异类,一个功成名就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家庭?这样的婚姻也好,看上去除了像丁克家族外,没有什么别的异常。大家各自过得像平行线一样,谁也不过分依栖谁,潇洒也简单。有的时候,谢东庭觉得自己跟云巧之间更像个ROOMMATE,一块儿搭伙过日子。没什么不好,爱情那东西是年轻男女没事儿吃饱了撑的用来释放过量荷尔蒙用的。人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赚钱,要赚权,快奔四十的人了,一切务实至上。
东庭再次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呆愣地看了半天,一个电话号码而已,不知道通向何处,就像是现下流行的影视剧,男女主人公穿越时空,改写历史,进行着人类在现实生活中达不到的意淫,皱巴的纸巾,皱巴的号码,皱巴的岁月,却好像有些不太皱巴的记忆。谢东庭犹豫地再次拿起电话,缓缓伸动手指摁向那一排排白色细小的按钮……
杜琳急急火火赶到,看到老公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数落了一会儿,气也泄得差不多了。看看老公不抗辩,不争论,又有点儿心软,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一辆车嘛,反正也有保险兜着,撞了就修呗。走吧,儿子都饿了。” 阳阳一直蹭在妈妈的腿边上,听到这句话,高兴地抱着妈妈的大腿:“我要回家喽!妈妈,爸爸不乖吗?”
“嗯,爸爸不乖,我们已经批评他了。走吧。”杜琳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上到车上,偷眼看看坐在旁边的老公还是不说话,杜琳知道这次大寨真的是被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