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瞪着她,一时愕然。锦书毫不退缩的回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几乎能劈里啪啦撞出火花。默念几遍“好男不和女斗”,暗自叹了口气后悔为什么报这期实习,辛格终究伸出手去:“……幸会。”
锦书上了几天培训课,才对忻都目前的状况大致有了了解。帝国对忻都殖民地的控制,可谓一手抓住了经济军事两大命脉。不过培训的红十字会官员也提到,近年来独立运动风潮愈演愈烈,驻军不得已不减反增,帝国本土已经有不少怨言了。
这些与她当然无关,不过锦书想起那次领事馆门前的人潮如堵,还是暗暗叹息。
而辛格上课时总是面无表情。锦书其实颇为理解他,谁的家乡这样都不会心里好受。几次课后辛格对她的态度稍有缓和,毕竟锦书算是为当地福利而去的;但这种缓和的程度只是见面时略点一个头打招呼,话都懒得说一句。
晚上她回到公寓,开始打包行李。锦书原来有过不少回背包客的经验,但这次毕竟不同,按照培训材料的提示,各种常用药品最好都带足。杰瑞闲着无事就代她往医院跑,跑了几次才把医保范围内的药品买齐全,足足塞了半箱子。
“……杰瑞!”锦书翻检片刻,拍案而起,“这是什么?!”
杰瑞咬着曲奇凑过来:“Levonorgestrel?……哎呀呵呵呵呵,不小心拿错了……”他讪笑着想把那半瓶药片拿回来,锦书瞪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把药瓶丢还给他:“记得注意安全。”
小朋友的脸瞬间就从牛奶巧克力变成了红巧克力,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出了这个乌龙,杰瑞好几天没敢再来蹭饭。等到玛丽知道了实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一壁摇头叹息不已。锦书把阳伞塞进箱子,闻言白了她一眼:“别说的自己跟老处女姨妈似的啊。”
玛丽大笑着过来帮她把箱子拉上。“那也不是我,是你。”
过了两天,锦书正在工作室查资料,导师忽然打电话过来。
“劳拉,你什么时候发表的SSCI?”
锦书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法医程序了?”教授也纳闷,大惑不解道:“还是发在英国那边的杂志上——你哪来的英国同行啊?”
锦书瞬间明白过来,只得含糊搪塞过去。她飞速登陆数据库,果然看到了那篇文章。自己的名字赫然与沈斯晔并列,正是此前她提过意见的那篇论文。按说这样的核心期刊不至于发稿如此之快,锦书细细看了一遍,却发现自己提出过的那些问题不过是几个脚注佐证,与定稿正文几乎无关紧要,或者说,毫无关系。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她盯着屏幕良久,心情十分微妙的上了MSN,沈斯晔果然亮着。锦书不待他有反应,先声夺人的敲了过去:“关于那篇论文,你怎么解释?”
沈斯晔的回复迅速来了:“合作作者。有问题?”
锦书咬着牙回复说:“可我只给你提供了几个案例!让导师看见了还以为我换专业了!”她几乎能隔着屏幕看到那边他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沈斯晔假意叹了口气。“这年头真是好人没好报。我还帮你完成了一篇发稿任务,都换不来一声谢谢……”
他们的名字第一次在正式出版物上并列,多么可喜可贺!
锦书毕竟是个家教良好的好孩子,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定了定神:“好吧,那谢谢你。”
“不客气。”他随即又回复,“小锦,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锦书本来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心思一霎间被戳破。虚张声势的话再说不出,她打了几个字,又慢慢删掉,只得回复说:“好。”
“我窗外的槐树开花了。”沈斯晔忽然换了话题。“你见过槐树吧?”
“在国内见过。”锦书有些摸不着头脑,瞬间顿悟,“你回国了?”
“我在香山。”他发送一个微笑的表情。“采了几枝槐花,刚才还在想,如果能送给你该多好。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锦书,我很想你。”
“锦书?小锦?你还在不在线上?”
他耐心的等了半日,那边才回复道:“我只想说,槐树会生绿虫子。”
沈斯晔忽然有种自己的深情告白一头撞在了石碑上的感觉。
气血紊乱了片刻,他决定继续。
“我的窗前就是山涧。每天早上都会有雾,我喜欢看雾气散尽那一瞬间,满山的绿色好像都能流淌起来。有时候看着山光会想,如果你也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