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秘立即欠身奉上首相官邸传来的快报。皇帝就着壁灯光草草看完,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乱臣贼子……”愤怒的几乎在颤抖。他把快报狠狠摔在地上,快步走回儿子身边,弯腰亲手扶他起来:“孩子,做得好。”
沈斯晔顺势起身,微微低头道:“请陛下预署批准调动军队,以免贻误军情。”
一秘与罗杰的目光一碰。罗杰瞬间明白了原因,对一秘轻轻摇头示意不必质疑。按照帝国法律,在非战时状态下调动海陆空三军均需皇帝用印,是以皇帝并未迟疑。他拿过一秘奉上的空白调令,飞快落笔后盖上玉玺,郑重交给儿子:“转交首相官邸。告诉他们,犯我中华,虽远必诛!”
沈斯晔欠身双手接过来:“是。儿臣必不辜负陛下所托。”
皇帝深深望向肃然挺立的儿子,终于欣慰嘉许地笑道:“斯晔,我想你很称职。”
沈斯晔淡淡道:“父亲过奖。”
“爸爸!”
静谧里一声娇呼,穿着粉色花边睡裙的姚宝如已经挤开人群,飞奔过来:“爸爸,出什么事了?”深棕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在肩头,少女皎洁的肌肤下隐隐透出红晕,她喘着气靠在父亲怀里,一双眼里满是惊疑不安。皇帝爱怜的搂住她:“乖宝宝,没事,别怕,别怕。”
少女紧紧依偎着皇帝,看见戎装的异母兄长时,怯怯的咬了咬嘴唇:“他——”
“别这样说你哥哥。”皇帝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头,“你哥哥做得对。”
然后他目光转向沉静不语的儿子。“阿晔。”皇帝缓缓说道,“朕把此事全权委托给你,你带着玉玺过去,再有什么急事亦不必请示,可以相机处理。”
“是。”沈斯晔躬身一礼,抬头时目光无波,亦并未注目皇帝身边的“妹妹”。
“打扰父亲安眠,儿臣告退。”
他再行了一礼,退后三步,转身大步离去。东宫一班人马自然随他离开,一秘告罪后也欠身退下,偌大的豪华套间里就只剩了皇帝与姚氏母女两人。
皇帝一手揽着女儿,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姚夫人略有不安的沉默着。宝小姐仰面轻轻唤道:“爸爸……”
“别怕。”皇帝回过神,对最宠爱的女儿笑了笑,“有你哥哥在,爸爸还能省点心。”
宝小姐抿了抿嘴:“谁是我哥哥!”
“宝宝!”“宝如!”
皇帝与姚夫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喝止。宝小姐跺脚道:“怎么不是?他把爸爸半夜吵起来,又那么不客气,连句问候都没有就走了……”一直努力维持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三口之家,微妙的身份和处境却又让她十分敏感。兼之又有皇帝的疼爱和母亲的娇惯,这声喝斥让从来都没挨过一句重话的女孩子眼圈红了,呜咽道,“爸爸,你不喜欢我了么?”
“宝宝!”姚夫人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阻止她说下去。宝小姐看到母亲的眼色,怔了怔,慢慢止了泪,只是眼皮仍是引人怜爱的微微红肿。
“你是个女孩子,娇惯了太久,不知道当皇储的辛苦。”皇帝默然良久,柔声道:“宝宝,只怕你以后还要仰仗于你三哥的照拂,要记得跟他多来往些,知道么?”
宝小姐轻轻点头,安静的把光洁的额头靠在皇帝胸前。姚夫人却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失落之余,不由也松了口气。这时皇帝转头关切的看向妻子:“手怎样了?”
“还好。”姚夫人忙挤出一个笑,把被杯子碎片割伤的手指藏到身后,“——就算我为国负伤罢。”
38夜未央(1)
豆大的雨点从灰白低沉的天上落下来,闷热了一整天的低气压终于为骤雨打破。雨幕又急又密如珠帘流苏,来不及躲雨的人们一阵仓皇失措的咒骂,只得纷纷挤到街边檐下。雨珠在低洼的石板路上溅出水花,又蜿蜒流入污水渠里去。在大雨里暂得安宁的人拧着被淋湿的衣角,不免都生出前途未卜的悲苦。幼儿哇哇大哭,大人唉声叹气,不过一夜之间,本来生机勃勃的巷子就已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区。好在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雨势渐收,天色已透出隐隐光亮的白。
辛格冒着雨雾冲回来时,险些在积水的石板路上跌了一跤。他急急的冲进巷子,直到看见还坐在树下的锦书时,心才落回原处。
“喂,醒醒。”辛格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推了推她。
身子晃了晃,锦书慢慢睁开眼睛。她看清眼前的混乱光景时有一瞬间的茫然,喃喃道:“不是做梦啊……”
“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吧。”
辛格难得没有出言嘲讽。他的表情有几分柔和,放缓了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我叫你就是。”
锦书疲倦的点点头,重新抱着膝盖埋下头去。她从昨夜到现在都没闭眼,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不一时就意识昏沉的陷入沉沉黑暗。梦里很不安稳。火,爆炸,枪声,哭声乱成一团,她的神智似乎被抛上高空又掷下云端,最终定格于一片晦暗。
辛格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默然望向巷口。
雨已渐渐止了。树叶子不时滴下几滴水珠。他的手机在昨夜丢了,锦书的手机在爆炸后的混乱中被人群踩的稀烂,全无办法与别人联系。这里算是本地穷人的聚居区,他昨夜带着锦书从大学城逃出来,知道华人区已经去不得,回家的路又被封锁了,只得把车扔下,徒步到这里来暂避。
身边的女孩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单薄的叫人心生怜惜。她在梦里轻轻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