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比较特殊,大概也是个人口味原因。傅小姐为什么认为一个人的品味会忽然改变?如果要期待这种可能,不如先逼他去吃一份苦瓜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听到她这一口气说完的话,傅颐之反而笑了。大概是看出她眼底一丝惊讶,傅颐之终于笑出声来。“这半天你都没看见我的订婚戒指?还真是关心他啊,别的什么都不注意了?”
果然,她挺秀的中指上已经闪烁着一枚光华灼灼的钻石。所有的敌意在一瞬间落潮般消失,锦书微微松了口气。她实在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与人为敌,尤其这位傅小姐的干练气质颇似堂姐何凌波,是她很欣赏的类型。傅颐之笑吟吟坐直身子:“何小姐请见谅,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你的虚实。本来还想再吓唬你几句,见你这么可爱,连我都不忍心了。”
“……二十五岁的女人被评价是可爱,不算是什么恭维吧?”
傅颐之大笑道:“这话说的,我比你大!我比你家男人都大一岁!”她喝着自带的高级瓶装水,笑的洒脱又狡猾:“至于我是怎么听说你的,就不要再追问了。这跟你家男人没关系。你男人还是比较守口如瓶的。”她一口一个“你男人”的大咧咧称呼,让锦书的腮上有些发热,好像却也不是羞恼。
“放心,你男人他这次没危险,只是先期磋商,为的是给以后的谈判做准备。”傅颐之对镜看了几眼,合上化妆包随口说道:“至于别的,就不是我能说的权限了。不过你放心,他没几天就能回来,现在只是不方便与外界联系而已。”
有了傅颐之的话,锦书莫名的心安了许多。虽然没有足以证实事实的证据,但她直觉觉得傅颐之并没有骗自己。她对于别人的善意与否向来很有直觉。安下心来,工作进度就提高了不少。把提交答辩的论文交给老头之后,她还得到了几天难得的闲暇时光。
接到电话,得知嫂子唐嫣顺利生下一个女婴时,锦书由衷的觉得高兴:“她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何江天在大洋那边无奈地咳嗽一声。“对了,小嫣让我谢谢你送的长命锁。做工那么好,花了不少钱吧?”
锦书干笑:“还好,还好。”她迅速转移话题,偷笑着问:“哥哥你有没有休产假?”
“……我老板给了我一个月带薪假期,但他让我一恢复上班就来美国出差。”何江天无奈道,“我说妹妹,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刁钻了?我记得你明明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锦书挂电话后默默想,这大概是不变的真理。
唐嫣的家庭虽然早就移居海外,家里却还一丝不苟地遵行着传统习俗。因为孩子是非常健康的顺产儿,洗三和剪胎发的仪式得以在家中举行。锦书事后看了哥哥传来的照片,婴儿软塌塌的眉目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出父母的影子,将来必定也是小美人一只。小丫头系着朱红的五毒肚兜,粉嫩手腕上戴着翡翠银手镯,可爱到像是年画娃娃。她哥哥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揽着老婆,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何家爹妈如今成功升级成祖父母,自然乐不可支。锦书给母亲打电话道喜,听着她话里话外喜气洋洋、一时这样筹划一时那样安排,细致周到无微不至,简直要嫉妒起小侄女来。
“对了,小锦?”何夫人忽地把锦书叫住,“你送给囡囡的那个长命锁……”
锦书心里一紧:“怎么?”她定了一下神,故意以退为进地问道,“质量有问题?”
“不,是我总觉得有几分面熟……”何夫人沉吟着,“是在国内买的?”
“美国能买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托朋友在国内订做的,具体我也不清楚。”锦书半真半假地说,“也许妈妈你是看见过类似的工艺呢。”
“我是觉得那几块翡翠眼熟……像是从你外祖母家出来的。”何夫人的话里有一丝迷惑不解,“我祖姑曾经被选上了王子妃,可还没大婚就病故了,聘礼就留在了我们家。我是记得那里头有些成色好的宝石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换了话题。“这些年你外祖母家式微了,有什么流落在外也不稀奇。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罢了。你论文准备的怎样了?暑假有时间回家么?”
说者无意,锦书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沈斯晔是从哪搞到的这份礼物她不得而知,但想必与那几家关系盘根错节的大宅门有关。她只知道母亲对宝石颇有研究,却没想到慧眼如此,险些就露了馅。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式微的大家族想必有不少故事,话说回来,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嫁给只是一介白衣书生出身清寒的父亲,父母为什么宁可几十年驻在海外,对锦书而言都是一个未解之谜。如果套用她前些天终于看完的红楼梦,那么吴家似可比之贾府。她也有两位舅父、几位表姐妹、一位据说如宝如玉的表弟,自家爹娘与林如海贾敏夫妻竟然略有相似,那她自己岂非就是黛玉的身份?锦书想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
她既不是失怙孤女,也没有寄人篱下,父母健在还有哥哥,已经比黛玉的境地要强了太多……更何况,又哪里有美玉无瑕的宝二爷和宝姐姐呢。
夏天快要来了,锦书去超市买了新鲜大樱桃回来,还在车里就忍不住吃了几颗。她把樱桃洗干净盛在水晶盘里,留给玛丽一碟子,自己端着剩下的准备去对门。不知为何,在那里她总会觉得稍稍安心。
房间里还是她收拾过的老样子。锦书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去给沈斯晔养的天竺葵浇水。天竺葵的花朵依旧未谢,半点都没有因为主人不在而萎靡的迹象,生机勃勃的让锦书气馁。锦书慢慢湿润着它根部的泥土,好没意思地轻声自语:“你这没良心的花……”
她在这时听到身后的门锁喀一声轻响。
锦书的脊背一僵。清朗声音在身后响起:“咦?这是你买的樱桃?”她听见他熟门熟路地走近,声音里是如释重负的轻快愉悦。“想我了吧?”
锦书紧紧攥住喷壶手柄,掐的自己掌心刺痛。视野似乎模糊了,她觉得自己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咬着牙没有回头。熟悉的温暖从身后靠近,沈斯晔搂住她的肩膀,亲昵地把下颌放在她肩上:“这几天没回来,你自己一个人没害怕吧?我可是事一了就赶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沈斯晔你这个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