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锦书注视着渐渐融化的冰块,无声地叹了口气。
隔间门在这时候开了。
沈斯晔站在屏风边,依旧温和沉静的目光立即落在锦书脸上。他注意到了她脸颊的酡红,怔了怔,快步走过来。“小锦……怎么了?”
他伸手轻触她额头,觉得不是发烧才放下心。锦书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了一眼装死的苏慕容,她忍不住笑了笑,摇头。“没事。”
仰面看着恋人,她轻声问:“你们聊得还好吧?”
沈斯晔轻轻莞尔。“——当然。”
失魂落魄的吴夫人在这时走了出来,恰看见她的外孙女笑容恬静的对皇储低声说话。沈斯晔正温柔地把锦书一缕头发挽到她耳后,余光看见吴夫人走出来时,他连头都没回。倒是锦书从他的怀里转过脸来,眼睛依旧清澈如水。“外婆?”
一瞬间,巨大的后悔与内疚同时浮现在心里,吴夫人几乎不敢与她对视,只得艰难地笑了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提早知道了,会不会有所不同?老太太茫然地想着。沈斯晔却在这时候看过来,冷静地唤了一声:“吴夫人。”
“谢谢您这些天的照顾。但小锦就不跟您回余杭了。”他注视着面色苍白的老夫人,微微一笑。“我带她回燕京。另外也麻烦您记住您的承诺。”
吴夫人惨然地点了点头,哑声道:“那是吴家应当的。殿下言重了。”
没有多做停留,吴夫人只说家中有事,不宜久留,尽管谢老夫人再三挽留,她还是匆匆告辞离去了。沈斯晔揽着锦书,礼节做到十分地出门相送。
直到汽车消失在巷角,他才意识到臂弯里的女孩子似乎安静的过久了。
心里紧了紧,他刻意放缓脚步,落在众人身后。在一架蔷薇边,沈斯晔握住锦书的手。
“小锦。”看着略显沉默的锦书,他小心地试探道,“这些天……在吴家,觉得怎么样?”
不管他如何威胁吴夫人,吴家无论如何都与锦书血脉相连。他不可能不考虑她的感情倾向。在基于利益衡量和交换的谋算之外,他有更珍视的东西。吴家对他来说无非是点缀,但是锦书不是。
他怀里的锦书沉默着,没有立即说话。一只蜜蜂飞过她的鬓边,落在蔷薇花上。夏日午后的庭院里静的仿佛只有他的心跳。终于锦书轻轻摇了摇头。
“阿晔。”她低声说,“我只庆幸,妈妈当年离开了……”
她没有多说下去,秀丽的眉宇间隐隐含着一丝对命运无常的叹息。沈斯晔放下了心,低头吻她。他虽然不介意当着外人作出亲密举动,但是锦书放不开。而且十余天不见,他实在也想她了。
绿树深深的庭院里静谧芬芳,锦书的后背倚在了廊柱上,她攀着他的脖颈,半闭着眼顺从地由他摆布,耳边的珍珠耳坠微微摇晃。锦书来谢家之前似乎被刻意的打扮过,白色荷叶边丝绸衬衫的领口里露出细致锁骨,轻柔裙摆止于膝盖上一寸,衬出清纯又透着隐隐诱惑。沈斯晔方才忙着威胁利诱没多想,这时才恍然发觉这份心思,心里不由得对吴家又冷哼一声。
不过看在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份上,这帐暂时不算。百忙之中,他想。
锦书红着脸被沈斯晔带回客厅时,主人正在等他们。谢朗臻把报纸放下,瞥了锦书一眼,懒懒说:“昀弟下个月回来,我让他联系你?坐。”
吃饱喝足的沈斯晔冷冷道:“表哥。”
“不客气。”谢朗臻从容地回答。他站起身,斜了一眼还是有点神不守舍的苏慕容。“不介意的话,我先失陪。后宅有点事情。”
“何必这么急?”沈斯晔反倒一哂。“表哥,我想带小锦去看看娴姐姐。劳表哥作陪片刻,当然你没空也没关系。我们自己去就是。”
谢朗臻脸上的清淡笑容不见了。他死盯了沈斯晔一眼。“小娴在午睡!”
“我姐姐从来都不午睡。”苏慕容忽然回魂,嚷起来。“她本来夜里就容易失眠!我也好些天没见姐姐了!”
真相了。有一瞬间,锦书觉得谢朗臻几乎想要揍他内弟一拳。或许是情急则乱,他找了一个连锦书都觉得拙劣的借口:“她这几天不太舒服,不方便见客人——”但是立即就被苏慕容堵了回去:“我们又不是客人!她是我姐!”
谢朗臻眯起眼睛。“小娴是我老婆。”
“你!”
“表哥。”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沈斯晔意态自如地旁观片刻,闲闲道,“娴姐姐既然偶感小恙,我们自然更应该去探望她,在这里宾至如归,也不用姐姐招呼我们。我知道谢家闺门森严,可是姐弟相见总没什么罢。表哥觉得我们打扰了娴姐姐静养,我们不久留就是了。这样,表哥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