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白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你若是再不睡,明天肯定撑不住。”挨着她地铺的床铺上,秦泊南淡声开口。
阿依被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受惊吓的小心肝,扁扁嘴道:
“先生你自己还不是也没睡。”
秦泊南歪过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到了她曲线玲珑的背影被掩盖在杏红色纱绫薄被下,眸光一黯,移开视线,淡声问:
“睡在地上不舒服吧,要不然和我换过来?”
“我哪有那么娇贵,以前时常睡地,别说是铺了毯子的地面,就是荒山野岭的草丛里大树上我也睡过。”阿依回忆起过去那些事情时,她从来不会把忧伤和辛酸表现出来,相反她总是很自豪似的。
秦泊南垂下眼帘,顿了顿,在心里长叹口气。
“都这么晚了,外面还在操练呢。”阿依咕哝着说。
“这才刚刚开始,等到过一阵战事打起来了,夜夜叫阵天天厮杀,到时候你会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趁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好好地养足精神,这一路赶了两个月,你也累坏了吧。”秦泊南轻轻淡淡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就说一声,我会让阿勋送你回去,三皇子和护国候那边你不用在意,有我。”
“我才不会回去,我既然来了就会等到战事结束再和先生一起回去,先生你不要总想着赶我回去,好像我是来这里玩的一样,我可是真心要做一个好军医的。”阿依背对着他,鼓着嘴说。
秦泊南为她的固执无语,心里倒是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她硬是要跟来是因为自己要来,可现在她却说她想做个好军医,莫非她是为了当军医而来,不是因为他才跟来的,难道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作多情吗?
他忽然有那么一点郁闷。
当然了,这一点小郁闷很快便被他挥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自嘲,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总之你自己小心些,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你,你尽量别惹麻烦,若是谁欺负你了,要第一时候告诉我。”秦泊南淡声吩咐。
“是。”阿依乖顺地答应一声。
秦泊南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浅蓝色绣工精湛的香囊,随手一抛,竟直直地落在阿依的枕头边。阿依一愣,拿起来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好香!”
一股淡而清幽的芬芳迎面扑来,然而仔细闻了一会儿,之后又会觉得这股淡香幽深浓郁,飘忽绵软,沁人心脾,让人头脑发昏,心尖发酥,指尖发麻。这股子异香竟仿佛引逗得人欲罢不能,越闻越想闻,等到阿依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香囊好像是用于催眠的香囊时,她已经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便陷入沉睡中。
秦泊南听着她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这才放心。
耳畔聆听着外面远远地,士兵们操练的吆喝声依旧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然而黑暗狭窄的营帐里却异常寂静,良久,他忽然侧过身子静卧着,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依旧能在黑暗中准确地捕捉到她小小的背影。
线条优美的肩膀,即使裹在纱绫被里依旧显得娇小纤细的身形,他就这样在黑夜里静静地望着她,望了她许久……
次日一大早阿依醒来时,秦泊南早就起来了,三千青丝整齐地被用玉冠束起,一袭青衫半点褶皱都没有。阿依很少看见他将头发全部梳起来的打扮,觉得很新鲜,心思微转便明白了从今以后大概真的会很忙碌,否则一贯不爱冠发的他也不会把长发冠起来。
因为时辰已经不早了,阿依也没去计较他昨晚用催眠香囊给自己催眠的事,忙忙地拿了逍遥巾就要束头发。
然而她终是女子,挽个简单的发髻尚可,用男子的头巾可就不太会了。她明明想弄得好一点,让自己的男装扮相更有说服力,无奈手太笨,让她十分怀疑原来男子束发也这么麻烦么,明明男子们的手是极笨的,莫非她比男子的手还笨?
想到这里,她有些焦头烂额,头发也越抓越乱。一直歪在床榻上翻阅书卷的秦泊南实在看不过去了,淡声道:
“过来。”
阿依满眼愤然地走过去,显然她对自己头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
秦泊南莞尔一笑,接过她手里的逍遥巾,捧起她那一头如墨如瀑的发丝,三两下便将黑丝绸一般的长发束好,让阿依忽然有种自己霎时变成了玉树临风俏官人的感觉。
紫苏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眸光一闪,轻声通报道:
“师父,所有军医都已经到齐了,正在医帐里头等着。”
“知道了。”秦泊南应了一声,看着阿依正用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自己被束起来的头发,眼里漾过一抹笑意,站起身往外走。
阿依见状急忙收起小铜镜,背上药箱跟着她。
因为墨家军还没有攻城,相对来说军医能稍微清闲一些。
之前由附近城镇调来的军医只是临时启用,现在秦泊南们与御医院的御医们全都到齐了,为了大家今后能更好地合作,自然要先在不忙的时候开一个碰头会,商量讨论一下日后的事宜。
名义上秦泊南是首席军医,一切听由他来调度,秦泊南历来都是这个职位,也是相当有经验的。然而私底下,军医们中间却分成了三派,一派自然是以秦泊南为首的来自帝都的民间大夫,一来是因为御医院的人向来自恃过高,仗着自己在宫中服务,始终瞧不起民间大夫,二来秦泊南和百仁堂在帝都的医界很有威望,因此以秦泊南马首是瞻大家抱团协作也是正常的。
第二派则是以御医院副院长石冉青为首的御医院派,这一次御医院只派出了五个御医,毕竟皇帝和太后的身子都不好,秦泊南又不在,御医院的人需要随时待命。此次前往惠州的御医们年岁都极轻,最大的石冉青今年也不过刚到四十岁,正值壮年,最小的今年才满二十。
石冉青对秦泊南极为不屑,虽然表面上假模假式的看似恭敬,然而那双阴恻恻的三角眼在看向秦泊南时,时不时就会划过一抹憎恶的光芒,虽然这光芒通常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秦泊南眼眸幽深,虽然在对石冉青和气地微笑,态度却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