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平上次体检的时候,查出了动脉粥样硬化,当时医生警告他,平日里应当清淡饮食控制血压,否则有中风的危险。
老陆总自持身强体壮,没有把医生的建议放在心上,未曾想不到半年就在公司大会上突发急性脑梗,倒在了主席台上。
好在送医及时,性命无虞,但是好几天过去了,陆和平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陆家人对老陆总的病情三缄其口,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但是业内的微信群里流传着一份真假难辨的病例记录,外界有传闻说,聚星的陆总已经成为了植物人,再也没有苏醒的可能。
病房里寂静无声,陆和平住的是医院里条件最好的套房,一室一厅一卫,附带一个小阳台,硬件设备装比普通人家里还要齐全。
冰冷的白墙上挂着一面时钟,秒针沉默地往前走着,像是不断靠近希望的终点,又像一声声倒数。
“陆总,公司打来电话。”凌逍捧着手机来到陆少珩身边。
陆少珩靠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满屋子的仪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接。”
凌逍飞快地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利弊,还是说道:“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
陆少珩抬头看向凌逍,加重了语气:“我不接,让他们爱找谁商量就找谁。”
凌逍走后,陆少珩调暗了头顶上的灯光,病房里的冷意像是淡了几分,他来到病床前坐下,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说:“安姨,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在这里。”
“今晚还是我留下吧。”安姨将目光从陆和平的脸上收回,她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女人,经历了头几天的惊慌失措之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将一切操持妥当。
她细细打量了一圈陆少珩,对他说:“你连着熬了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出问题,你爸爸醒来看见会心疼的。”
“没事,我天天日夜颠倒的,生物钟乱得很。”陆少珩笑了笑,宽慰安姨:“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就待在这里。”
送走了安姨,陆少珩又让凌逍也回去休息,医院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专业的护士轮流护理,家属能做的十分有限,再多的人围在这里也没有实际意义。
凌逍自然没有安姨那么好打发,事情发生之后,他寸步不离地跟在陆少珩身边守了五天,不过陆少珩的话他不敢不听,在陆少珩的坚持下,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陆少珩重新回到病床前坐下。
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由于大面积的脑梗塞,今天早上医生已经正式宣布,陆和平康复的希望渺茫,现在他全身瘫痪,只有一双眼睛偶尔能够睁开,意识也尚未完全恢复,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昏迷中度过。
回想起早上医生告诉他这个噩耗时的场景,陆少珩的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喉咙也开始有些发痒,他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他将烟含进嘴里,正准备点火,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于是他站起身,带着烟走了出去。
守在医院的这些天里,他已经摸清楚了这周边的环境,知道沿着消防通道一直往上走,就能到医院的天台。
只是陆少珩怎么也没想到,他刚推开病房的大门,迎面就对上了陈濯。
陈濯这段时间都在日本取景,大概是听说陆总病倒的消息特地赶回来,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他也没料到一进门就碰上陆少珩,脚下的步伐略微顿了顿,目光随即落在他唇间那根没点燃的烟上。
跟在陈濯身后的是蒋小博,他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连忙抢先一步上前来打了声招呼。
“陆总,你还好吗?”蒋小博一脸担忧地问。
“我挺好的。”陆少珩看向蒋小博,嘴里叼着烟,含含糊糊地问:“刚回来?”
蒋小博点了点头。
陆少珩将烟拿下来捏在手里,声音总算清晰了起来:“先进去吧,我出去抽根烟。”
未等蒋小博回话,陈濯就像没看见陆少珩这个人似的,径直走进病房,连一声问候关心都没有。
蒋小博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拍了拍陆少珩的肩膀,好心安慰道:“陆总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陆少珩点了点走,比了个“去去就回”的手势,独自出了病房。
住院部共有十五层,楼顶的风像小刀,划在皮肤上道道生疼,陆少珩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站在风口,燃起指间的烟,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吐了出来。
今晚陆少珩的烟瘾格外大,他独自面对着远方璀璨的城市灯火,一连抽了好几根烟。
但那烟雾无形无影,也没有重量,陆少珩空荡的心被这虚无的烟雾填满,越飞越远,越飘越高,再找不到落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