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腿伤,陆少珩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暂时留在组里养伤,并且鸠占鹊巢,搬进了陈濯的导演套房。
甘肃南部是个旅游胜地,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场,还有冰川、湖泊、寺庙,但不意味着陆少珩可以在这里度假。
他滞留在剧组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除了都泡在片场,还得按时开视频会议,处理各种工作文件,常常一个人对着电脑工作到深夜。
如果陆和平能够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看一眼,一定会觉得自己的儿子被人夺了舍。
老板刚开始到片场监工的那几天,一组镜头拍摄完毕后,时常陈濯还没发表什么意见,陆少珩就坐在轮椅上一通乱指挥,将片场整得人仰马翻,工作人员怨声载道。逼得陈濯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赶在这位金主乱发号施令之前,把工作做到让老板满意。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周,接下来要拍摄的是这部电影里的一个大场面——男女主角参加“晒佛节”的场景。
晒佛是藏传佛教寺院的法事活动,要将长宽各几十米的佛像抬上山去,铺展在山麓上的晒佛台上。
这个场面很宏大,参演人数众多,场景又设置在半山腰上,想要把这个镜头拍好,场面调度、灯光布置、场景设计,甚至连发电、交通都是难题。
摄影组美术组一连给出了好几个方案,陆少珩都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后来陈濯带着全组几百号人从白天倒腾到傍晚,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将各个部门的人员都折磨地没了脾气,才把这个镜头给熬了出来。
那时正值黄昏,当天的拍摄已经结束,大伙儿被陈濯扣着折腾了一天,一收工就忙不迭地回去休息,现场只剩下几个场工在清理场地。
陈濯还没有走,他一个人坐在监视器前,把今天拍摄的素材又看了一遍。
毫不夸张地说,这组镜头拍得非常完美,陈濯看着显示器里缓缓移动的画面,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畅快感。
上一次这么全身心忘我地全情投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今天他带着工作人员们上天入地的时候,心里完全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放在了创作中。
金灿灿的阳光流淌在晒佛台上,彩色的幕布在数百名僧侣的手中拉开,徐徐展露出了佛像的一角。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陈濯的肩膀,陈濯正想转身,那只手顺着肩颈往上,转而贴紧了他的脸,不让他回头。
“你看,往前迈出这一步,是不是没有那么难?”陆少珩的气息由远及近,声音贴着陈濯的耳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陈濯身后,和他一起望着屏幕里的画面。
随着镜头的推进,透过一个喇嘛的视角,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完全展露的了出来,杨心仪饰演的藏族女孩适时出现在了画面里,和佛像遥遥形成了一个呼应。
灯光师在这个画面上下足了功夫,此刻这个“藏族小姑娘”的身上,出现了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神性”。
陈濯看着画面里我佛慈悲的眉眼,笑着对身后的那个人说:“事多。”
***
几天之后,周扬也来了。
剪辑虽然是后期的一个环节,但剪辑师并不是等到拍摄结束后才介入,周扬在和陈濯合作的时候,通常习惯在剧本阶段就加入创作。
周扬和陆少珩陈濯都是老朋友,三人相识多年,她一来,什么活儿都还没干,就先嚷着要吃甘肃本地的羊肉火锅。
陆少珩作为老板,本该督促她好好工作,结果比谁都积极响应周扬的号召。他被拘在剧组这么多天,老早就想进城去放放风,好好感受一番藏区的夜生活。
只可惜兴高采烈的两个人,连酒店的大门都还没踏出去,就被陈濯以外面太冷,陆少珩的腿脚不方便为由,挡了回来。
不过陈濯没有把坏事做绝,收工之后,他让助理去镇上买回了食材和周扬点名要的酒,三个人就这么在陈濯房间的小客厅里打起了火锅。
各色鲜肉蔬菜在不大的茶几上摆开,看上去满满当当,格外丰盛。陆少珩从轮椅上起身,以一种金鸡独立的姿势,单脚蹦向沙发。
“你能安分点吗?”
陈濯拎着一瓶酒路过,顺手将他拦腰抱起,像端着一个什么物件似的,放到了沙发上。
“你能矜持一点吗?”当着周扬的面,被陈濯抱着端来端去,陆少珩觉得有损他老板的威严。
周扬果然在一旁缺德地哈哈大笑,笑够了之后,她凑到陆少珩身边,幸灾乐祸地说道:“哎,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