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渐浓,六点刚过,对面几栋写字楼上就亮起了景观灯。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不久前还人头攒动的长桌前,现在只剩下安然和陆少珩两个人。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就陆续离场。陆少珩最近在休假,手里积压了一些工作还没处理,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就索性让凌逍把他的电脑送了进来。
“安姨,还不走么?”陆少珩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随口问道:“今天不用去医院看爸爸?”
“一会儿就去。”安然依旧坐在陆少珩对面的位置上,她从包里掏出镜子口红,问:“你呢,很久没去医院看过你爸爸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陆少珩抬头朝她笑了笑,说:“您知道的。”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安然拧出口红,对着镜子,沿着嘴唇的边缘将脱落的唇妆补满:“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温敏华这些人的?”
“安姨,我的调查工作还没结束,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对他们动手。”陆少珩继续看着他的电脑屏幕,说:“是你太心急了。”
“你爸爸如果看见你如今这么能干,一定会很欣慰的。”安然抿了抿嘴,用指腹轻轻点了点自己鲜红的嘴唇,看了一眼陆少珩:“你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心愿得偿了,结果还满意吗?”
这出“联合逼宫”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已经不需要再言表,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今天的风波虽没有动摇到安然,但是那么一大长串高管停职,也算是剪去了她的羽翼。
但安然并不焦虑,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的手里还攥着聚星的股份,陆少珩想彻底扳倒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瞧您这话说的。”陆少珩谦虚地笑了,摘下脸上的防蓝光眼镜,合上了电脑。
安然摇了摇头,开始往脸上扑粉:“少珩,都到这个时候,你就别在我面前装相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少珩没有叫凌逍进来,而是自己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安然手中的粉扑一停。
“不,没那么简单。”陆少珩慢吞吞地卷着电脑的充电线,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应该占为己有,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收好自己的东西,陆少珩站起身,夹起电脑就要往外走。
“不是还回来就能解决问题。”临走之前,他回过头来对安然,一字一句慢慢说道:“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少珩,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我应得的。”安然突然喊住了他。
“是我先爱上陆和平,也是我先陪着他一起白手起家,若要论先来后到,我才是先来的那一个。公司能有今天,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劳。”安然的手掌紧紧抓住转椅的扶手,白皙的手背上暴起了青筋:“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都在等待中度过,家人因此和我断绝往来,我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没有人知道那几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一切难道不该是给我的补偿吗?”
安然是一位成功的事业女性,也是公司的大功臣,这点毋庸置疑。但这番话依旧让陆少珩觉得可笑。
她在自己的这套逻辑里,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从而忘记了是她和陆和平的自私怯懦,才造成了这一切。他们既然如此情深意重,大可携手同甘共苦,而不是踩着另一个女人的血肉之躯,只为了更快达到目的。
每个人都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问题,陆少珩懒得和她置辩,推门走了出去。
从会议室里出来之后,陆少珩一个人搭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电梯里空空荡荡的,一派冷清。
电梯到达十二层时,等在门外的一个姑娘打算进来。抬头看见里面站着的是陆少珩,又像是见了鬼似的,赶紧退了出去。
电梯门重新关闭,头顶上的冷色灯光将轿厢里的一切都衬托得惨白,陆少珩靠在墙的一头,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阴鹜的脸,心里想着,这可不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么。
陆少珩还没研究出人和鬼的区别,电梯就载着他到了负二层。电梯门朝两边打开,他看见陈濯站在停车场,正在给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姑娘签名。
有演员和导演的双重身份加持,陈濯在年轻一代中的人气一直很高。他的态度说不上热情,但足够有耐心,不但来者不拒,甚至还会细心地写上对方的名字。
陈濯和自己不一样,陆少珩想,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喜欢着他。
不知是谁把陈濯在停车场的消息散布了出去,闻讯而来的粉丝越来越多,陆少珩没有上前打扰,就这么一个人在电梯厅里看着他。
直到陈濯身边最后一位粉丝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他才从玻璃门后面走出来,走到陈濯面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陈濯收起手里的中性笔,不知是刚刚哪个小姑娘落下的,“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回家试试家庭影院?”
陈濯的一句话,将陆少珩从一个布满了荆棘的冰原拉回了人间,上个月他从国外订回了一套家庭影院设备,这两天刚刚调试安装完毕,还等着陈濯回家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