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对米尔德里德谈论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知道她想谈谈格里菲思的事,但是他不给她机会,也不提及前两个晚上她借口不和他吃晚饭的事。他对她漫不经心,想让她认为他突然变得毫不在乎了。他施展特殊的技巧,专挑一些琐碎的事说,他知道这样会伤害她。可是他的话又那么含糊不清,那么柔中有刚,因此她也生气不得。最后,她站了起来。
“现在我该走了。”她说。
“你大概挺忙的吧。”他回答说。
她伸出手来,他和她握别,为她打开房门。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他那副冷漠、讥讽的神态把她吓住了。他的腼腆常常使他显得很冷漠,无意中令人感到害怕。当他发现了这一点以后,每逢必要时他便装出这副神态。
“你没有忘记你的诺言吧?”当他打开门时,她终于说道。
“什么诺言?”
“关于钱的诺言。”
“你要多少?”
他说话的口气冷淡、从容,令人听起来特别不舒服。米尔德里德的脸红了。他懂得此刻她对他恨之入骨。对她能克制自己不向他大发脾气,他感到惊讶。他想让她难受一下。
“就是那套衣服和明天要付的房租,就这么一些。哈里不走了,所以我们不需要那笔钱了。”
菲利普的心猛跳了一下,他松开门把手,门又关上了。
“为什么不去了?”
“他说我们不能去,不能花你的钱。”
一个魔鬼抓住了菲利普。这是一个潜伏在他体内的自我折磨的魔鬼。虽然,他一心希望格里菲思和米尔德里德不要一块走,然而他心不由己。他竭力通过米尔德里德去说服格里菲思。
“我不明白,只要我愿意,为什么不能去呢?”他说。
“我对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倒认为要是他真的想去,就不会犹豫了。”
“噢,不是那么回事,他倒是想去。要是他有钱马上就走。”
“要是他如此拘谨的话,那我就把钱给你。”
“我对他说,假如他愿意去,你会借钱给我们的,我们尽快地归还就是了。”
“跪下来求一个男人带你去度周末,你可真变了。”
“真变了,不是吗?”她厚颜无耻地笑着说。
菲利普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那你们打算干什么呢?”他问道。
“不干什么,他明天就要回家了,他必须回去。”
菲利普有了救星了。没有格里菲思的挡路他就能将米尔德里德拉回来。她在伦敦一个熟人也没有,她只好回来找他。当他们单独在一块时,他能够立即使她忘记这段迷恋的插曲。假如他不再说什么,也就得了。可是,他有一种残忍的愿望,他要打消他们廉耻方面存在的顾忌。他想知道他们对待他究竟会可恶到何等地步。只要他稍加引诱,他们便耐不住了。一想到他们将蒙受耻辱、声誉扫地,他的心里感到异常的兴奋,虽然他说的每个字都在折磨着自己,可是在折磨中他发现了莫大的乐趣。
“看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
她话中热烈的声调触动了菲利普。他神经质地咬着指甲。
“你们想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