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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如冷眼,深嵌高天睥睨世相。灰墙漫延开去,铅色涂满长街。夜调幽微,窄巷深邃。急促足音失陷进楼影,身后杂乱脚步紧相咬随。
旋身站定,子弹上膛,失温的金属浸冷了夜。
“私自篡改德尔塔指挥部命令,蓄意破坏分裂者行动,与基金会暗合的最大嫌疑人——”
年轻而凌厉的声音在巷首响起。身着混沌分裂者制式战斗服的男子胸章反着白光,身后默立三人,俱是一样打扮。这是分裂者武装特工小队的标准配置。
枪口端平,一眼比夜更黑的黑洞,与巷中人眉心连成一线。
“何弃木,你是叛徒。我要杀你。”
“哈哈姓陆的——”
短促笑声炸响深巷,栖乌受惊纷起。那声音虽略显老态却劲道尽显,像暗夜中窜出的一把刀。
“叛徒两个字,是师父对不孝之徒说的。你陆钝银好大狗胆子,敢对你师父喊出叛徒两个字!”
陆钝银身子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叛徒只是称呼。私情的归私情,公法的归公法。更何况你我之间,早就无半点私情可言。”
“说话之前先站稳。你的枪口颤了。”
何弃木横眉怒目,字字沉铿。即使融进茫茫夜色,对面来人的每一丝动作还是逃不出他一双老眼。
“一把在颤的枪,可杀不了你师父,杀不了镇北一枪。你为了那一道他妈的命令要纳你师父的命,你知道那命令有多荒唐?”
陆钝银把手中枪械握紧,金属的触感从手心直传入脊髓。冰冷,生硬;这种感觉曾无数次让他安下心来,矢发目前而面不改色。然而今天,不管他把枪握得多紧,却依然察觉得到心中一丝乱绪。
立在道路中央,他竟似有些脚底虚浮。
“Sc-09623-19217。袭击基金会站点Site-cN-861及其掩盖设施。再普通不过的指令——而哪怕指令并不普通,命令当前,你也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权利。”
“狗屁命令!”
何弃木一声暴喝,气势骤腾,仿佛连身形都涨起了几分。他向前一步踏下,伫立道上如脚下生根。
“那上面是座货真价实的孤儿院!他们要炸的是孤儿院!”
“钝银,我遇到你第一天,就教了你什么?道!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陆钝银默然一瞬,沉吟着缓缓开口。
“人有道,也得看世道。师父,你的道,在这世道上,活不下去。”
他旋即眼光一闪,瞳子里的犹豫已全换了无情。
“何况从八年前,咱们走的道,就已经不一样了。”
何弃木一怔。
八年前,八年前。再往前推几年,混沌分裂者,也是讲道义的。为了戳穿那悲天悯人的面孔,为了打破这无尽的轮回,化伪善为至善——
在那时候,他还记得自己说过:
“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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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立于道上,须得有道,身子才稳。”
何弃木扶着身旁少年的双手,枪械握在还未长开的五指之间,生硬着格格不入。
“道?”
少年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