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化妆比平时浓得多,即便如此也比同龄女性外出时化的妆淡,而且什么首饰都没戴。首饰之类的东西,优希本来就没有。香水是要用的。不只是为了遮掩来苏水的味道,优希对自己的体臭也很介意,所以包里总是装着香水。今天她用的是一瓶新打开的蔷薇花香型的香水。她用粉扑儿沾掉鼻尖上的汗,抬起左腕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下午5点45分。
优希看完表,不由的用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腕。被袖子遮住的手腕,当然已经没有绷带了,伤疤也看不清了,然而,她总是觉得伤口刚刚结成疮痴,刺痒痒的。他们为什么要出现呢?优希在心里上百回、上千回地问着。
见到笙一郎以后,她害怕重新忆起过去的梦魇,于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把精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装作不认识笙一郎。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心理上的平衡。
可是,那个长得像梁平的人物的出现,把她心理上的平衡打破了。她心烦意乱,想忘,忘不掉;想通过拼命工作忘掉,精力又集中不起来。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梁平,也许就轻松了。如果是认错人了呢,也就安心了。可是,如果真是梁平呢?……最后,她决定不再东想西想,打电话坦率地告诉了笙一郎。
几天以后,笙一郎回话了:&ldo;是梁平!&rdo;听了这话,优希心里顿时感到无限的空虚。
优希心里那个控制着感情的电闸早已处于关闭状态。不是优希有意识地关闭的,而是抗不住强大的电流,自动掉了闸。过于沉重的现实压断了连接感情的回路。
&ldo;除了见面,别无选择。三个人一起。&rdo;优希的心,恰如下面不知埋藏着多少东西的连绵起伏的大沙漠。她别无选择地接受了笙一郎的建议。
是的,别无选择。明知道梁平就在身边却不去见他,是无法做到的。可是,好可怕。
如果只跟梁平见面,优希觉得自己还能控制自己。可是,三个人一起见面,优希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说白了,是缺乏追溯过去的勇气。17年前,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来着。因为三个人在一起,才有了那些令人不堪回首的日子……
那时候,三个人形影不离。那件事,也是三个人一起干的……
优希对自己想起那件事仍然如此的镇定感到吃惊。于是,她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小声说了出来:&ldo;我们三个人,干了那件事。&rdo;
优希心里一点儿都没乱。言语构成的意象掩盖了她的意识。言语是通过声音表现出来的,&ldo;那件事&rdo;只不过是一个意象模糊的声音。也许不要紧的。我能这样镇定自若,肯定平安无事……优希不想破坏了现在的心境,她小心地离开洗手间,尽量减小身体摆动的幅度,穿过铺着地毯的大厅,回到休息室。
这是川崎站东口的一家饭店的小休息室,最多能坐15个人。客人可以在这里叫一份饮料,边喝边休息。优希来得早,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杯橙汁,杯子里的冰块已经开始溶化。
窗外,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堵车了。虽然是阴天,但街上的混沌状态不只是天气的缘故。空气里的灰尘,汽车排出的废气,在窗户内侧都能感觉出来。一瞬间优希想起了17年前在灵峰顶上闻到的那春风的清香。
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远方的乌云里出现了没有雷声的闪电,头顶上就是太阳。
现在呢,正相反,在碗底似的地方,连气都喘不上来,勉勉强强地活了一天又一天。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想到这里优希连忙闭上眼睛,把过去的事情推回去,再这样想下去,会说出声音来的。
18年前初次见面的日子是5月24日,把重逢的日子定在这一天,他们俩说是因为这一天工作腾得出手来。其实,定哪一天都一样,优希没说什么也就同意了。
6点了。从优希的位置上可以看得见的饭店的大门开了,肩并肩地走进两位男士。高个子、长头发的那位,优希在一个月以前跟他相会过。个子较矮,透过灰色西装也能看出发达的肌肉,留着板寸的那位,17年没见过面了。
优希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去。两位男士走到优希面前站住了。优希想从他们的脸上寻找少年时代的面影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妥,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关闭了回忆的闸门。
&ldo;让你久等了。&rdo;穿着漂亮的藏蓝色西装的笙一郎转身介绍说,&ldo;这是梁平。&rdo;
优希盯着眼前的梁平,尽量避免着追忆他少年时代的影像:&ldo;好久不见了。&rdo;
梁平微微点了点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答道:&ldo;好久不见。&rdo;
笙一郎看着优希和梁平说:&ldo;咱们坐下谈怎么样?&rdo;
两位男士看着优希在他们对面坐下以后才落座。大家坐定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ldo;我抽支烟,不介意吧?&rdo;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笙一郎把香烟掏了出来,&ldo;17年啦,能这样在一起见面,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啊。不过,17年后再会的地方,我看有点儿不大合拍。&rdo;他边说边把廉价的椅子弄得嘎吱嘎吱乱响。优希和梁平同时苦笑了一下,都没做声。
笙一郎点着烟,接着说:&ldo;我的事务所在品川,梁平的工作单位在横滨,你的医院在川崎。三点一线,你在中间,我和梁平一南一北,好像是事先商定好了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