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生笑着说:“喊你去,不是叫你耽误这么久嘛,你看你把我们大哥急成了什么样子?”
我把和杨汉印的交涉过程一一说了,老刘政委听了,满意地看着我直点头,接着斜了玉璧一眼说:“怪不得我们老廖要着急呢,这么能干的一位夫人,出了事情怎么得了啊?他也不想想印瞎子这个饭桶,怎么是我们玉屏的对手,这回不是又斗输了吗?”
我马上就叫唐俊清造了一份名册和物资需用清单。陈亮佐念给我们听,啥子军服、铺盖、甑子、锅碗……连洗脸帕都造上了。他笑着对唐俊清说:“看不出你还是个行家哩。”唐俊清说:“什么行家不行家,这些东西今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用,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去买?”
名册和清单送去以后,当天晚上就拨了两营人的炊事用具,指定了出粮地点,军服也发了一部分,还送了两千块钱过来。
玉璧和老刘政委正高兴,忽然有人进来,说叶济叶旅长派了一个副官和几个士兵过河来了。玉璧和老刘政委互相看了一眼,说:“仲生,你先出去看看。”
李仲生出去,一眼就看见我们派在叶济身边的郑涛。郑涛没开腔,旁边有两个兵大吃一惊,:“唉哟,李副官,你在这里呀?”
李仲生一看,是原来严定礼手下的两个人,就没好气地说:“有啥奇怪的,看到骆驼就说是马肿了背,我到这里来不得?”
那两个兵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赔笑说:“哪里哪里,我们是说好久看见你了。你们这里,嘿嘿,你们这里好谨慎啊,在自己的营盘里,还个个都插着双枪。”
李仲生不理他们,只和那个副官搭话,问有什么事情。那副官说:“叶旅长回广安了,请刁团长、姚营长和陈营长过去吃饭。”说着就把帖子送过来。
把几个人送走了,仲生才进来,把请帖递给我,啧啧嘴说:“大姐,你的口福好,这回带上我也去吃一顿吧。”
我看了看请帖,很精致,正儿八经的样子,就递给老刘政委说:“这下子我们都成贵宾了,这个请过去那个请过来的。是不是在长生寨挨了打,来设鸿门宴了?”
玉璧看了请帖,说:“这个礼数不对了,行客拜坐客!叶济才到广安,该我们请他,给他接风嘛。”
老刘政委说:“就是,我们好生铺排一下,请他来吃饭,老廖好趁热打铁,跟他好生摆谈一下子。”说着大家研究了方案,完了玉璧说:“仲生,你再去跑一趟,按我们刚才说的,请叶济过来吃饭。”
李仲生一听,说:“又叫我去呀?要真的摆起鸿门宴,不就把我扣在那里了?”
玉璧说:“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驻在这里,连广安的城防治安都是我们包了的,真的扣了就去把你抢出来。”李仲生想想,同意了,刚跨出门又转来,说:“莫忙,夏林你要跟我一路。”
夏林讥笑他说:“你怎么是这胆子,捡个螺蛳也要找个伴。”
李仲生说:“怕我倒不怕,我只担心要是把我扣留了,连放信的人也没有,那才不好哩!我就是捡螺蛳也要找个伴,走,一道走!”
夏林没办法,只好和李仲生一起走了。
叶济听说我们请他,有点害怕,不敢答应。李仲生就说:“叶旅长你放心,你不是请我们廖大哥到广安来吗?就是廖大哥请你呢!”
叶济一听说是廖玉璧请他,更犹豫了。郑涛就在旁边说:“人家廖大哥,是讲信义的。我们在长生寨打人家,一说办交涉,人家就停了火,你随口请人家到广安来,人家就来了。现在请你你不去,二天要遭笑话,何况这儿守在我们家门口,人家现在又是杨汉印的队伍了,未必当真就没个礼数?去吧,我和郑宁给你保驾。”
郑涛和郑宁是两弟兄,都是我们的人,两个枪法都好,平时练武拿天上飞着的小麻雀作靶子,弹无虚发,现在两个都是叶济的贴身保镖,被叶济收成了干儿子。叶济见他俩都极力怂恿,就同意了。
天擦黑,叶济穿了身便服,带着郑涛两弟兄过来了。玉璧迎出营门外,和他手挽手地走进来。叶济一看,门口只有我和夏林,李仲生背起手,走来走去的,都没带枪。他有些莫名其妙,正发愣,老刘政委迎出来,玉璧互相做了介绍,就进屋了。
玉璧今天不知怎么的,装气派,一会喊“瓜子!”一会儿又喊“开水!”就像支使佣人一样。夏林见我烦,他就进进出出地忙,我坐在外面,听他们说。
玉璧说:“叶旅长,对不起,让你受了惊。”
叶济说:“哪里哪里,是我不知底细,冒犯了廖大哥,请多多包涵。你们的人,枪法真好。”
玉璧打了个哈哈,说:“好什么呀,叶旅长,你们受损失了。”
叶济摆摆手,说:“我手下的那些草包,怎么经得起你们打,你们连一个小娃儿都会打枪,听说是您的小少爷?”玉璧说:“不是我的,是另外一个弟兄的,他父母都死在杨森手里,我就收养了。我的还小,一儿一女,在外面读书。”叶济听了这话,不开腔了,停了一会儿才说:“廖大哥,您也知道,我是端人碗受人管,身不由己啊。”玉璧说:“我知道,廿军是杨家的天下,你不是嫡系。别看杨汉印大字不识两个,糊涂蛋,他比你这个没实权的副旅长管用。你再替杨森卖死力,恐怕到时候还是和雷忠厚一样,丢在一边晾起来。”
提起雷忠厚,叶济不开腔了。他俩是好朋友,心情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停了一会儿,听见玉璧又说:“叶旅长,你也是穷苦人出身,你也曾下过力,当过兵,过了多年的流浪生活,受了不少有钱有势的人的狗气;如今你当了官发了财,怎么就忘了本,反拿起枪杆来耀武扬威地屠杀像你过去一样的穷朋友?要知道,你们的兵多是穷苦人出身,穷苦人是不愿打穷苦人的。你们在华蓥山”围剿“我们这么多年,结果怎样?我们的人越打越多,你们的人越打越少。这一次你们在广安招募新兵,连鬼也没有上门的,这难道还不明白吗?”
叶济听了这番话,不断地用手巾抹着脸上的汗珠,忽地站起来说:“廖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玉璧紧接着说:“能够率部起义,公开倒向我们,当然是我们最欢迎的。不然,也希望你保持中立,不要助纣为虐,这对人民对你们都有好处,希望你三思而行!”
叶济背着手,闷着头,在屋内来回地走着。忽然,他站在玉璧面前说:“廖大哥,你说的都在理。不过,我目前的处境,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地装聋作哑,我不会妨碍你们就是了,但也希望不要对我有影响。在可能范围内,我可以替你们做点事,但这事要严守秘密,否则,会大祸临头的。”玉璧说:“我们了解你的处境,希望互守秘密。我们这边队伍的情况,我和你在这里相会的事,也希望你不要向杨汉印和其他任何人谈。不然,引起误会,今后都不好。”
水开了,夏林有事出去了,我提着水壶,又拿了两包大炮台香烟进去。玉璧是不抽烟的,今天破例燃了一支,把烟夹在手指上,见我把水壶放在一边,转身要出去,就喊:“把茶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