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洲
伊麻里作战基地“棱镜”下方两英里
大卫·威尔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的尸体。他躺在走道里,躺在他自己的血泊中。他的眼睛还睁着,瞪视着上面的天花板。另一具尸体横在他身上——那是杀死他的人,多利安·斯隆的。斯隆的尸体被打得稀烂:大卫最后几颗子弹在很近的距离击中了斯隆。天花板上,这场死斗留下的那摊残迹时不时落下一片来,好像个正在慢慢解体的皮纳塔彩罐。
大卫让自己的双眼离开这幅景象。把他装在里面的这根玻璃管子宽度不到三英尺,里面飘浮着的浓浓白雾让它越发显得狭小。他朝着这个巨大舱室的深处望去,只看到许许多多别的管子从地板上往高高的天花板上堆去,一望无际。那些管子里的雾气更加浓密,把里面的休眠者藏得严严实实的。他能看到的只有侧面对着他的那根管子里站着的那个人。斯隆。和大卫不同的是,他完全没去看周围。斯隆直勾勾地一个劲盯着大卫,眼神里满是憎恨,只有下巴上的肌肉偶尔会活动一下。
大卫稍稍跟杀死他的凶手怒目对视了一下,然后继续第一百次研究自己的管子。他在中情局所受的训练可没有教他如何从一根位于有两百万年历史的建筑当中的休眠管子里逃走。这建筑还位于南极洲冰下两英里。也许当年开过一堂课,教他们如何从一个有一百万年历史的建筑里的管子里逃走,可那天他不在课堂上。大卫为自己这个冷笑话笑了笑,无论现在他是处于什么状态,至少他还没失去记忆——也还保留着幽默感。这个念头转过之后,大卫想起了斯隆在盯着这边,于是收起了笑容。他希望雾气把这个笑容挡住了,没让他的敌人看到。
大卫感到有另一双眼睛在望着他,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舱室,空无一人,但大卫肯定刚才那边是有人在的。他努力地往前探身,竭力朝那两具尸体所在的走廊深处望去,可什么都没看到。他左顾右盼,然后察觉到一个异常现象——斯隆现在没盯着自己了。大卫随着斯隆的眼神朝巨大的舱室深处望去。在他们的管子之间,站着一个男人,至少,他看起来像个男人。他是从建筑外面过来的,还是从里面出来的?他是不是亚特兰蒂斯人?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很高,至少超过六英尺,穿着一身类似军装的挺括黑色制服。他的皮肤白皙,几乎是半透明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他头上只有顶门上有一蓬厚厚的白发。脑袋相对于他的身体显得有些过大。
这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来来回回地看着大卫和斯隆,仿佛是个大型赛事之前的赌徒,正在参观马厩,仔细比较两匹纯种马。
然后一个有节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开始在舱室里回响:是光脚丫子“啪嗒啪嗒”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大卫的目光跟随着声源,是斯隆,他出来了。他竭尽全力踉跄着冲向那两具尸体——还有尸体旁边的枪。大卫回头望向那个亚特兰蒂斯人,就在这时他自己的管子也“哗啦”一下打开了。大卫跌了出去,被他几乎没有反应的双腿绊了一下,然后艰难地往前跑去。斯隆已经在拿枪的半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