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鉴假”老满不再小瞧他,把瓷盒递到他掌心。印泥表面长了一层厚厚灰色霉毛,魏浅予用指甲刮掉一块,露出底下鲜艳的朱砂色——是聆染堂的三品印泥。
魏浅予没着急说,有上次一等朱砂充特等的前车之鉴,他试探问:“特等?”
老满嘿嘿一笑,“那多贵,三等。”
“哦。”
魏浅予放下心,递回去说:“没事,受潮了,找块纸擦擦滴两滴蓖麻油搅开不影响用,以后注意避潮存放,也别暴晒,存个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满听他这么说就放下心,接了盒子去找纸,出门前不忘夸,“师弟你年纪虽然小知道的可不少,厉害!”
魏浅予没说话,接着窗口投来的阳光掀开眼皮瞥他师兄。
他从不想刻意隐瞒什么,用魏浅予这个名字也是不想“沈聆染”招摇。有关自己和家里的事情如果梁堂语问起他一定实话实说,是骂是赶都能受着。可他师兄从不问,这就难免让人猜疑,对方是否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看向梁堂语同时梁堂语也正侧脸看他,短暂对视又都不约而同挪开了眼——此刻他们心里都皆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休息天的饭点能一到下午三点,四方胡同里人挨着人热热闹闹。梁堂语后来执意取了件真品汝窑青釉莲瓣送给老满。
魏浅予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觉着是他多嘴才害师兄丢了那只碗,怕怪他,又怕不怪他。从出门开始跟在梁堂语身后低着头闷声不言,走了会儿蓦然撞上了前边停下人的后背。
梁堂语回身,“一直低着头,地上有金子?”
魏浅予连嘴都不犟了,愧疚写了满脸。梁堂语轻出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会儿,停下回头。
“我的尾巴呢?”
魏浅予:“啊?”
梁堂语抓着他手,“哦,原来在这,我听不见叭叭还以为走丢了。”
魏浅予突然哭笑不得,终于将道歉说出口,“师兄,对不起,怪我,这钱我来出行吗?”
“怪你什么?”
梁堂语紧着眉头,似乎是要恼,但又没有。
“是你卖的假货还是你收了钱。这事能怪我二叔行商为奸,也能怪我事先没有跟老满说明六品斋情况让他轻信梁家受骗,甚至能怪老满什么都不懂就敢蹚古玩这浑水,却独独怪不到你身上。”
“你啊。”
他叹了口气,极轻极轻说:“要我说多少遍才行,别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的往自己心里搁。人不大,心也小。”
梁堂语拉着手穿过拥挤人流朝前走,“你跟着我,别走丢了就成。什么事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