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是她坐在朝阳殿的龙椅上,即将结束一个毫无新意的早朝。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边的奏折,她无心般问:“漠北的战事,不是说已经大获全胜了么?怎么还不见兵马凯旋?”
底下的几位重臣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左相出来,俯身说:“凯旋的兵马倒是即日就能返回京师了,迎接的礼乐也都备好了,只是恭王殿下耽误了行程,怕是不能赶上了。”
恭王自然是指沈桐,他和圣慧大婚之后受封亲王,封号就是“恭王”。
圣慧的口气差了起来:“恭王是自恃有功还是怎样?跑上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耽误了他的行程!”
这话一出口,左相和右相的神情都有些怪异,还是左相小心斟酌了下词句:“陛下莫非不记得了?恭王殿下在两军拼杀时被利剑刺中胸腹,伤势危重,所以才会延误行期。”
殿外的天空一如之前,蔚蓝上浮着白云朵朵。刚才对话的时候,圣慧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外面,于是费了一些气力,她才把眼睛拉了回来,看向玉阶下神态恭敬的左相:“你是说……恭王被伤了?”
左相从她冷静得异乎寻常的口气中听出了些不对,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传回的军报上有言,我军主帅负伤。昨日斥候又有回报,正是微臣当值,说返京的路上,恭王伤重不见好转,已昏迷多日,不能成行。”
圣慧道:“你没有传报给我。”
左相满头大汗:“那时已过子时,外廷皇宫传讯多有不便,更何况陛下两月前刚下令,不论军情灾荒,全部留待隔日再议。”
是啊,这是她的旨意,是因为苏如慕一向浅眠,为了让他在内宫中能安心休息,她才会如此下令。
还有主帅负伤,她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就在军报传来的当日,她粗粗扫过几眼,看到获胜之后就没有细想,至于那行“我军主帅阵前为敌所伤”,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受伤的是某个大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惊涛骇浪仿佛在此刻才传到她的脑中,从某个不知名的远方,一波波叫嚣着扑来,没有片刻信息。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望过去,只剩下白色的光影。
摇摇晃晃地走下玉阶,抓起站在这里的股肱重臣的衣领:“恭王此时停在哪里?他在哪里?”
左相脸色发白,还能保持镇定:“那斥侯还在京中,微臣马上去唤!”
狂乱似乎到此为止,她丢开左相的衣领,说:“甚好。”
没有当初听到苏如慕受伤时那般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失态到魂不守舍,她只是平静地站在殿堂上,逐渐开始觉得嗓子里多了些甜腥的味道。
深吸了口气,她冷声吩咐:“给我备马。”
宫中行马这样的事情,圣慧帝一生中只干过两次,而这两次,偏偏又在同一年。
一次是为了自幼教导她,与她有授业之恩的苏太傅,一次是为了大婚后和她情意甚笃的皇夫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