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灵儿醒来时,夜色已深,不远处的火堆正烧的极旺。热气混合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温暖了整个身体,血脉舒展,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而久未进食的肚子也跟着叫嚣起来。
“你醒了!”浑厚的男声自身边响起,卓灵儿立刻警惕地坐直身体,慌乱地看了看身上的衣裙,见虽然有些褶皱却并未有损破,这才吁了一口气,转身望去,却见一黑衣男子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棱角分明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中,少了冷硬多了温润之色。卓灵儿四下望了望,并没看见濯清,心中不仅有些失落。不过庆幸的是,也并未看见那个轻薄自己的少年。
“山中并无别的吃食,姑娘将就一些吧!”玉清扬伸手递过去一包东西,卓灵儿一看,竟是树叶包裹着几块烤的焦黄的肉。刚刚停歇的肚子在闻到香气之后,再次叫嚣起来,卓灵儿此刻早已饥饿难耐,忙感激地笑了下,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烤野兔肉也算将就?”戏虐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想起,带着一股贼兮兮的调笑,“二师兄,我刚刚求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多分一块给我。唉,果真是佳人在怀,其他人都成了粪土喽!”
“咳咳咳”卓灵儿一口兔肉没咽下去,卡在喉咙处,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玉清扬伸了伸手又停下来,没好气地训道:“你个胖老三,整日里胡说八道,我守在这里可是大师兄的意思,你要有什么不满,去找大师兄说,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卓灵儿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抬头望去,火光对面,树阴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矮胖的男子,可不正是昨日笑的最奸邪的那个人。
“你~”卓灵儿又惊又惧,握着手里的兔肉,半天说不出话来。
玉清扬见她如此,心有不忍,温言笑道,“姑娘莫怕,我这师弟虽然嘴上厉害却心底善良。在下玉清扬,敢问姑娘姓名?”
“卓灵儿!”清脆之声,带着一股小女人的娇气,听得玉清扬心中一动,忙敛了眉眼转向李江。
“这是我三师兄李江,另外两个是我大师兄濯清和小师、嗯,小师弟阿音!不知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卓灵儿掏出锦帕擦了擦嘴,话未出口,就已经哽咽起来,纤弱的肩膀也跟着一抖一抖的,长随着动作滑落下来,遮住半截俏脸,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惜。
“二师兄,这还用问吗?一看这姑娘就是富家小姐,我猜,不是逃婚就是去私奔,要不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山林,身边既没有丫鬟仆人又没有车马坐轿~”
“你、你胡说!”卓灵儿气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脑袋立刻传来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玉清扬好心地起身搀扶了一下,却被卓灵儿一把躲开。
“哇,这么激动,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李江环抱双臂贼贼地打量着卓灵儿。
卓灵儿又急又气,纤手指着李江,也不知是身体虚弱还是太过气愤,整个身体都抖做一团。
“李江,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了!”玉清扬急忙出声制止。
“我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也就随便这么一听,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李江一屁股坐在火堆旁,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
“你、你毁我名节,竟然还让我不要激动,你,你无赖!”卓灵儿气愤难忍,“早知道你们是这种人,我刚刚宁愿死了算了!”
“喂,你这人真不知好歹,我们救了你,你不感激倒也罢了,还心存鄙视。早知道,刚刚就将你丢在荒山野岭里,让狼叼了去,何苦费心巴拉地背你行了那么久的路!”李江不屑地嚷道。
卓灵儿一听,刚刚自己昏死过去,竟让这个又矮又挫的男人近了身,心中羞愧,竟嘤嘤哭了起来。“你、你这贼人毁我名节,我,我~”说着说着,作势就要往树上撞。
李江入观十年,鲜少下山,此刻顿觉这个世界变化之大,怎么一转眼恩人倒是成了贼人。他见那女子又要寻死觅活的,登时来了脾气,“你要死便死,说的自己那么清高,好像别人占了你的便宜一样。也不看看,当初是谁将我大师兄抱的死紧,一转眼又投入我二师兄的怀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妓院里拉客的女子,如此水性杨花,这会儿又装起了贞洁烈女,虚伪!”
“你、你”卓灵儿又羞又气,身体支撑不住,眼看着直翻白眼,立刻就要昏死过去。玉清扬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晃神的功夫,卓灵儿已经瘫软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一张脸惨白的吓人。玉清扬急忙将手掌抵在卓灵儿身后,缓缓输了些内力。片刻后,见卓灵儿脸色回转,忙收回手掌,起身立在一侧。
卓灵儿恢复了一点体力,便直直坐在李江对面,死死盯着他,眼神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李江倒是一派坦然,将包袱往地上一扔,仰头枕在上面,骨碌翻了个身,竟然很快睡去。玉清扬不敢离卓灵儿太近,又不能弃她而去,只得退开三步,不远不近地盘腿打起坐来。
卓灵儿又累又困,瞪得眼睛又胀又涩,却不敢入睡,心中无一刻不希望那个身穿湖蓝长袍的男子可以从天而降。
夜色撩人,星光将山林一侧的小河照的宛若银带,波光流转之时,将银光点点剥开,散在空中,竟有袅袅水汽随之升腾。
濯清背手而立,微风吹起长袍,出低低的猎猎之声。
“咚!”石子入水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清脆的雀跃声,“清清你看,这次我打了四个水漂,厉害吧!”
自然无人回答。阿音早就习以为常,继续撅着屁股在路边捡拾合用的石子,时不时跳着脚扔进河里,少不得又是一阵或失望或得意地叫喊声。
寂静的小河就这样被喧闹吵醒,平静的波纹也被一次一次大乱。沉寂的夜晚也跟着热闹起来,濯清的目光从河水转向阿音,看着她跳跃,看着她拍手大喊,看着她在河水里净了手撒着欢儿朝自己奔来,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张开的手臂。
“清清!”少女的香气混合着冷冽的夜风萦绕鼻尖,“清清!”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阿音自濯清怀里扬起头,歪着脑袋问,“李江说,我不是女人,刚刚那个女人才能称之为女人,清清,你是不是也喜欢那样的女人?”
阿音问的语无伦次,濯清脸上并无多大变化,只抬手理了理阿音散落在脸颊的碎,松开怀抱,转向恢复平静的小河,清冷之声缓缓响起,“那在阿音心中,什么才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