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在一起”了?
顾之泽想,我和师父这算什么,我在追求他么,如果追到手了,下一步怎么办?
这是顾之泽第一次认真考虑“下一步”的问题,天气闷热,空气里湿哒哒的,暴雨马上就要来了。而他的内心也渐渐有了窒息感,好像被一团湿湿的棉花堵住了,憋得他慌不择路。
两个男人相爱会面对什么:
世人的诋毁肯定是有的,自己或者师父能扛得住么?
父亲能接受么,要是不能接受自己何去何从?
婚姻肯定是没有的,而感情与婚姻向来是相互制约的,没有婚姻的感情能不能维系下去,自己会喜欢他多久,如果有一天感情没有了,两个人是不是就拆伙挥手说再见?
分手以后呢?
还有“性”……
顾之泽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得一声就炸了,头皮一阵发麻,整个脸立刻火烧火燎起来,烧得他一身的冷汗都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气泡。
从在李润野的沙发上莫名其妙地说出那句“我们同居吧”,到今天正式入住,前后不过一个星期,顾之泽始终沉浸在无端的激动中,他被自己有生以来第一场真正的“爱情”冲击得神魂颠倒,被与师父“同住”这种极度暧昧又温暖异常的生活方式刺激得喜不自胜,他处于一种高度的亢奋中。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好像顺水推舟一样,他太过顺利地达到了目的地,以为这就是终点,可谁成想,一抬头却发现发令枪居然还没响,终点遥不可及!
顾之泽越走越慢,小脸上阴晴圆缺各种变化多端,几乎要原地踏步了。
李润野回头拽了他一把:“快走,要下雨了。”
顾之泽下意识地跟着他加快了脚步,一阵风卷过,空气忽然流动了起来,那种窒息感瞬间消散了许多。顾之泽看着李润野拽着自己的手,油然产生一种安全感。
算了,随它去吧,走一步算一步,没准儿这终将就是一场单恋;亦或者我们最终可以走到最后的目的地。
路总要去走一走,然后才知道风景怎样。
***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浓黑,窗外卷裹着热气的风一阵紧似一阵,远处已经隐隐有了雷声。
“幸好到家了,要不惨了。”李润野笑着说,顺手按亮了客厅的灯。
顾之泽被明亮的灯光刺得眯起来眼,在一片模糊中,看到李润野自然而然地从架子上拿下两双拖鞋。
就好像以前妈妈总会帮爸爸拿拖鞋一样。
“干嘛?到家了还不赶紧换鞋进去?”李润野拍拍顾之泽的脑袋顶。
顾之泽顺着这个力道弯腰去拖鞋,心里被那个“家”字装得满满的,他自己品味了一下这个“家”和那个“家”的区别,一样的美好,但是却更私密,好像这世界完全就是自己的,也只会属于自己,那种满足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两个人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干传媒的很少有能把假期休满的,十一7天假,歇4天上3天,明天就得滚去报社点卯干活。李润野叹口气抱怨退休时间又延后了,自己的的苦难日子遥遥无期。顾之泽一边心不在焉地搭腔,一边满脑子跑野马。回家路上的那一大堆问题这会儿又悄悄地跑了回来,乱糟糟地堆在脑子里,头都要炸了。
窗外的雷声在持续,偶尔有闪电划过,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十一点时,顾之泽心神不宁地窝到床上。这原来是李润野的书房,充满了李润野的风格,硬朗简洁,唯一柔和的色调来自于顾之泽米色的床铺。他在一片漆黑中仔细品味着空气中的味道,体会着那种陌生但是喜悦的心情。
李润野就在隔壁——这个认知让顾之泽简直要在床上折跟头!
抱着复杂又甜蜜的心情,顾之泽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似乎听到了雷声,玻璃窗上有噼啪雨点敲击的声音。
下雨了,顾之泽嘟囔一句,烦躁地把身体团成一个团,把脑袋深深地埋进空调被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彻云霄的炸雷滚过天际,雪亮的闪电把顾之泽从睡梦中晃醒了。迷蒙之间,闪电掠过的房间里,自己的床边,一个白色身影立在那里,微微向自己俯□来,一双幽幽的眼睛直愣愣地对着自己。
顾之泽整个人都从床上弹了起来,直接蹦到床脚,要不是唯一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他肯定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尖叫起来。
那个雪白的身影缓缓直起腰,一个熟悉又淡漠的声音响起:“顾之泽,你睡得还真死!”
“师……师父?”顾之泽用力把已经蹦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觉得一股细细的冷汗已经顺着自己的脊椎骨飞速流下去,“你……半夜三更的,这是干嘛?”
李润野没说话,只是顺手打开了床边的一盏落地灯,灯光下,顾之泽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目光却已经稳定了许多。
“下雨了,”李润野锐利的目光在顾之泽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慢慢地说,“我来看看你冷不冷。”
顾之泽瞟一眼26度恒温的空调,实在不好意思拆穿师父的假话。
“你睡得还挺沉,”李润野的头发有些乱,平时总是梳得很利落的发帘松松地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小了很多,可是雪亮的目光依然犀利地穿透发丝投射在顾之泽的脸上,嘴角抿得很紧,眉头微微皱着。
顾之泽挠挠后脑勺,还有些没有醒过味儿来,虽然不知道半夜三更的师父跑来干嘛,但是依他对李润野的了解,这货绝对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