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伸手接下那剑,剑身二尺三寸八分,是以整块的玄铁熔炼捶打而成,透着冷冽寒光、肃杀之气,的确是把难得的好剑,很难想到这把剑会是齐暄宜自己铸出来的,萧鹤道:“多谢陛下了。”
“会用吗?”齐暄宜问他。
萧鹤摇了摇头,萧家的许多公子自幼都有名师传授剑术,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他,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从不碰剑。
齐暄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不用自卑,朕可以教你。”
齐暄宜在剑术上极有天赋,比他师兄还要强上许多,只是他为人惫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是常有的事,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要教萧鹤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等萧鹤再拿了剑,耍了一式分花拂柳,齐暄宜感觉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用剑的吗?”齐暄宜眼睛瞪得溜圆,像只愤怒的小猫。
萧鹤低头看向手里的剑,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齐暄宜的这个问题。
长风携着落叶辗转在这连绵起伏的千重红墙之间,这一年就要过去,各路叛军的势力愈加壮大,攻城略地,聚少成多。齐暄宜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嫌天冷,整日窝在床上,吃喝也不愿起来,恨不得把茅房也搬到床上。
萧鹤为他批阅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他不是在吃糖,便是在睡觉。这小皇帝就要沦为亡国之君了,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等天气稍微暖和了一些,齐暄宜又让人在御花园里支起个锅子,准备了新鲜的牛羊鹿肉涮着吃。
中午的时候下了场小雪,园中苍色的树木花丛上落了一层皑皑的白,齐暄宜吃了没几口,突然放下筷子,伸长脖子,向不远处的那小亭子看去,那里站了两个的侍卫,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萧鹤把刚涮熟的鹿肉夹到齐暄宜的碗里,见他还不回头,主动问他:“陛下在看什么?”
齐暄宜指着那侍卫对萧鹤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人长得有些像你啊?”
萧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侍卫约莫十岁的模样,玉树临风,清新俊逸,确实与他有个五六分的相像。他猛地想起自己在春天的时候有让影十三找些与他长相相似的人送进宫来,若不是今日见了这么个人,他差不多都要忘记这码事了。
萧鹤收回目光,没有作声,齐暄宜最喜欢的应该就是他的这身皮囊,可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一条丑陋的疤痕,而那侍卫比他年轻,比他英俊,又是影十三找来的,应该会比他更讨人喜欢。
他望着酒杯里自己的影子,突然不是很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钟得禄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一耳朵,赶紧上前谄媚问道:“老奴去把人叫来问问?”
齐暄宜侧头看了钟得禄一眼,问他:“问什么?”
钟得禄道:“当然是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家住哪里?”
齐暄宜皱眉:“你有病吧?问这些干什么?”
钟得禄以为自己又行了,能揣摩透圣意,萧鹤那副模样怎么可能一直得陛下的喜欢,陛下这后宫里也该进新人了,他小声说:“那是直接让人到关雎宫里?”
齐暄宜困惑道:“你是不是刚才吃了菌子坏了脑袋?他一个侍卫到朕的关雎宫里做什么?要不找个太医给你瞧瞧?”
至此钟得禄不得不颓丧地认清事实,陛下并无要往自己的后宫添置新人的想法。
雪后的阳光干净温暖,红墙依旧,树影交横。回去的路上,萧鹤走在齐暄宜的后面,他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听着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忽然开口问道:“陛下难道不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谁?”齐暄宜回头问。
“沉璧亭里的侍卫。”
“长得好看吗?”齐暄宜歪了歪头,努力回忆起刚才在御花园里见到的那个小侍卫的模样,摇头说,“不觉得啊。”
萧鹤道:“您不是说他长得像我吗?”
齐暄宜觉得萧鹤可能近来奏折批多了,把脑子给批得糊涂了,他说:“他像你,和他不好看,这两者不冲突吧?”
他说完,就看到对面的萧鹤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他就说萧鹤是批奏折把脑子给批糊涂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萧鹤顿了一会儿,又问:“我现在还能入得陛下的眼吗?”
齐暄宜白了萧鹤一眼:“入没入你心里没数吗?”
萧鹤低笑出声,枝头的枯叶似都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在风中微微颤着,北风一过,夹杂晶莹的雪粒簌簌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