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医和绿盈许久不见薛嘉禾这般情绪外露,具都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
薛嘉禾头疼欲裂,只觉得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这三个来月的等待间,她从未迷茫动摇过一次,明明早就狠透了的心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彷徨起来。
许久,薛嘉禾才轻声开口,“萧大人留个方子。”
萧御医愕然抬头,“殿下,会叫人发现的。”
绿盈在刚才的片刻沉默间早就想明白了薛嘉禾为何失态,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萧御医,道,“萧大人,借一步外间说话?”
薛嘉禾摆摆手让他们二人出去,等屋中只剩她一人,才抱着手臂趴到桌面上,逃避似的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等绿盈拿着药方再度进屋时,她有些忐忑地询问道,“殿下,今日便煎药么?”
绿盈让萧御医留下的自然并不是落胎的药方,而是养胎用的,也让赵白取走给别的药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又回到绿盈的手里。
薛嘉禾脸也不抬,瓮声瓮气地道,“先放着,不吃。”
绿盈不敢多话,将药方折起放到一旁,给薛嘉禾沏了杯茶。
薛嘉禾又趴了会儿,方才缓慢地直起腰身,她将茶盏拢到掌心里,幽幽道,“绿盈,我这时候若是真的再改变主意,是不是相当于前功尽弃了?”
绿盈想了想,十分巧妙地答道,“陛下不是曾对殿下说过,只要殿下拿定了主意,他定然是会帮殿下实现的吗?在我看来,殿下曾经的打算,陛下会帮;如今的打算,陛下也会帮的。”
更何况,薛嘉禾若是愿意留下孩子,于情于理确实都对幼帝有利,他不会拒绝。
薛嘉禾仍旧头疼又恼火,这一肚子冤枉气却不知道能朝着谁发。
坚决地要落胎时,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肚子里酝酿的是和自己当年一样的孩子?
若是只有一个也就罢了,可龙凤胎三个字却叫薛嘉禾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亲弟弟。
阿云病逝时才三四岁,薛嘉禾记不得许多细节,但弟弟是她照顾大的,陈夫人并不太上心,一方面是情感淡漠,一方面也是她要讨生计赚钱,大多时候不在家中。
薛嘉禾恍惚觉得自己若是落了这对龙凤胎,便如同剥夺了弟弟再一次出生的机会一般。
这念头来得荒谬,却挥之不去,让薛嘉禾少见地心浮气躁起来。
容决回到西棠院的时候,就见到薛嘉禾正立在院中池畔,面色不虞地往池塘里扔着小石子,那架势好像要砸死池子里的谁似的。
见到容决步入院中,薛嘉禾抬眼看看他,一言不发地将小石头照着容决脑门扔了过去。
准头自然是不如何,力道也轻飘飘,容决一伸手就捞在了掌心里,有点稀奇:薛嘉禾当了长公主之后,这等小孩子行径被她自己有意识地按了下去,极少再见到。
难不成真同别人所说,女子有了身孕,脾气就会自然而然地难以捉摸和反复起来?
容决随手将石头扔到一边,朝薛嘉禾走去。
一直到停在薛嘉禾身边,她都没有再度朝他丢去第二块石头。
容决瞧了眼一旁小太监怀中成捧的石头,有点想笑,“精卫填海?”
薛嘉禾像在跟什么人怄气似的,既不搭容决的话,又继续目不斜视地往池子里扔石头,也不打水票,就是抡起手臂往水面砸,一幅要泄愤的架势。
容决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薛嘉禾一个一个地将石块扔完,也不觉得无趣,心中想着一会儿便找赵白问问发生什么事让她这么气。
……让她气到连饭都没给他留下。
“我今日饿得早,已经用过饭了。”薛嘉禾道,“摄政王殿下若是还没用,便送去书房吧。”
容决颇有自知之明地出了西棠院,二话不说召出赵白。
赵白道,“萧大人来过,临走时留了张养胎的方子,是长公主要求留的。”
容决一怔。
自打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薛嘉禾便坚定地不再喝任何养胎固本的汤药,他才不得不暗中准备药膳。
难道真是小甜水巷这一趟走,让薛嘉禾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