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我认识一位美术老师,她叫葛芸,她在学校时被学生诬告,所以我想请求给她一个重新审查的机会。”
闻言,伍同志无声叹息,这小同志确实不该走他们这条路,更适合待在实验室里闷头研究。
其实从今年年初起,在李同志的授意下,伍同志便已经将离开首都的诸位同僚调回来了。
只是没有一位同志敢像云苓这样,胆大妄为地直言不讳。
就连他,在听到这句话时,第一时间是观察了身旁老伙计的神情。
然而,李同志并未陡然变色,或是勃然大怒,他意味深长地感慨:“小同志,你可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苓清楚,却不能再继续往下说了。
“你替她申冤,是忠义之举,但落在有心人耳中,就能给你定下质疑法律公义的罪名。”他说得很现实,简单一句话会被解读成千千万万种意思,这是沟通的失败,也有赖于人心的叵测。
“不过这不是封建社会了,古有上达天听、下及幽冥,虽为谏言,却大多数人未能实践。”
“所谓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这件事理应走正规程序,我向你保证,组织上会给她一个秉公执法的重审。”
此言之出,不仅是云苓喜出望外,就连伍同志也稍稍惊讶。没想到这次他这位老伙计倒是很好说话,面色却依旧不改,只微微侧了下眼。
“那第二件事呢?”他问道。
“第二件……就是我的一位朋友,因我之事,他是好心却被牵连,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可以,我愿意承担他的责任。”
伍同志知道她说的是谁,却不能同意她的请求。
“一人之事,不泄于二人。他既然知道,便不再是你一人的事情。站在你的立场,他是好心帮你;但他的身份,理应肩负责任和义务。在部队里,隐瞒任务事实,就是他错了,无可非议,这件事的惩罚无法转嫁。”
云苓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也无言以对,因为他一语中的,既中肯又合理。
“那他会受到怎样的惩处?”
其实这个也不好说。
因为一些难言的缘由,傅承序那个位置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想重判难以服众,想轻判却又有人盯着。
如果按照规章制度来审,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没有影响战局,反而提交了有利资料,估计就是记大过或者降职。
但这个处理方法,有人肯定是不满意的,所以伍同志还得再斟酌一二。
“我暂时给不了你一个确切答案,但绝对会依法处置。”他如今只能这么说。
“嗯。”能得长者承诺,云苓已是心满意足。
她向二位老人深深鞠躬,然后被秘书带离会议室。
待她走后,伍同志突然来了一句:“今天的老李可不像老李。”
李同志靠在椅背上,随意家常,似闲来无事和老友唠嗑:“以前你和我说殷女士,我还不太相信,毕竟从前一直都是你去接触,但是今日见了这位小同志,才如梦初醒。”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咱们早已垂垂老矣,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也折腾不动了,时代变了,早就该放心撒手了。”
伍同志不留面地拆穿他,恨铁不成钢地劝导:“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如多听医嘱,好好调养你的肺病,还能多陪我们这些老朋友一段时间。”
李同志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心脏病也够呛,医生说话你听吗?咱俩大哥莫说二哥,在老王那儿,都是一脉相成的不听话。”
王滨同志,是他的保健医生。
伍同志继续苦口婆心:“咱俩还是得想开,这世界缺了谁,第二天还得过,日出东升,月沉西落,亘古不变的铁则,不会因咱们俩去世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