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自我牺牲导致了它或然的永久性停机,却也给云苓留下无尽财富。
其中便有那台永生可能都无法换取的全身修复舱。
可她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满足感。
全身修复舱可以挽救许多人的生命,可若是以她的生机来交换就好了,为什么是零零零呢?
系统的出现是她短暂人生中的意外之喜,而它的被迫离开却也让她幡然醒悟。
在高维世界下,她——云苓,一个小世界不起眼的平凡人类,是毫无自主权可言的。
她虽不明缘由,却也从那些“遗言”中揣摩出零零零是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陷入两难绝境。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此一般的无尽悲凉涌上心头。
一连几日,云苓都未从神伤中缓过神。
便是与她最近见面次数不多的傅承序都觉察到了。
“云医生。”傅承序躺在病床上,艰难地扶着床栏起身,“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云苓从满是字迹的开药单上抽出精力,即便是强逼着自己沉浸工作,不要胡思乱想,可也无法掩饰神情的苍白茫然。
换做从前,即便是系统愈加忙碌基本不在线,她也从不担心。
可现在,精神联系骤然断裂。
她知道,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到这位相守八年的挚友了。
“没。”云苓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勉强笑着,“就是最近没调整好作息,有些乏力。”
傅承序垂眸,显然不信。
他们虽未深交,但他心细如发,对云苓又多加关注,一眼便知这无非是善意的谎言。
“倘若如此,我这边可以让师医生过来,反正都是翻来覆去的复健工作,你也别太劳累。”
即便每日就盼着多见她几面,却也不愿以她的不辞辛劳为代价。
傅承序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如果,还有别的事困扰你,可否与我说说?就当我是个宣泄的垃圾桶。”
“唉……”她缓缓叹息,心里乱得很。
这几日所有事都压在下面,她仿佛都快要喘不气了。
华医大医疗队都撤退了,甄菡在陪伴病愈的母亲,师医生在筹备他们延期的婚事,岳鸿进向来与她保持距离……
偌大西南军医院,她竟然还真找不到一个熟人可谈。
傅承序一番主动好意,云苓也正好缺个抒情口,一拍即合。
“我有一个朋友……”
“我们认识八年了,可它前几天突然走了,我……”
脑海中那些曾经熟悉的往昔还未浮起,便已被蒙蒙泪雾笼罩。
傅承序微微抬起手,宽厚的掌心带着些许温热,盖上了她的袖口轻轻拍了拍。
“我曾经也有很多朋友,嬉笑打闹、拉练学习,到最后扛上枪奔赴战场,同吃同住,时而吵时而笑……”
“他们是我过往十多年不可磨灭的存在,也是闭塞孤独的危险中仅存的生机。”
“在那些离亲艰苦的岁月里,永远逝去的生命,成了我迈过一道又一道坎儿的支撑。”
“云苓,我不知道你我是否以同样的心情看着他们离开,但我猜,他们大概是心怀相同样的希冀,愿我们平安如初地走下去。”
阖上双眸,埋藏着猩红繁密的血丝,如蜘蛛网般将双眸困在了过去。
抬头对望,被困住的岂止是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