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儿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崔老道可比骑黑驴的面善、心眼儿又好,说的话句句中听,赶紧一揖到地:&ldo;事成之后,我王宝儿绝不会亏待道长。&rdo;
崔老道暗暗得意:怪不得一大早上起来眼皮子就跳,原来让我遇上了这等好事,借窦占龙之法取宝发财,一不出钱二不出力,这才叫真正的坐享其成。当下和王宝儿说定了,天黑之后在银子窝路口碰头,死约会,不见不散。
当天半夜,一长一短两条黑影蹿至银子窝路口。前边是王宝儿,怀中抱着那只癞猫,后边一瘸一拐的是崔老道,身背宝剑,手持拂尘,既然来护法,架势可得摆足了。两人如同做贼的,蹑手蹑脚贴着墙根儿走,只恐被人瞅见。因为那个年头没有穷人说理的地方,万一让人撞破此事,往官面儿上一报,县太老爷准得把玉鼠收了去,献到皇上驾前,升官发财换纱帽,谁管一个算卦的瘸老道和一个捡秫秸秆儿的穷孩子的死活?
二人偷偷摸摸来到门楼子下边,崔老道让王宝儿将癞猫放到地上,躲在暗处窥觑。月光下边细看,王宝儿的猫长得真叫一个寒碜,又瘦又小,身长不过一尺,毛色说白不白、说黄不黄,全身的癞疮,从来也不会叫,而且还懒,往门楼子下边一趴,动都懒得动。不过崔老道心知肚明,窦占龙目识百宝,绝不会看走眼,此猫必有异处。
夜近子时,天上月明星稀,四周围除了王宝儿和崔老道一个人也没有。门楼子上忽然白光一闪,二人揉了揉眼定睛观瞧,但见一只巴掌大小的耗子,全身通透如玉,腹中肝花五脏悉数可见,瞪着两只碧绿的小眼珠儿,正在门楼子的檐顶上望月,真乃世间难得的异宝。崔老道和王宝儿看得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
正当此时,王宝儿的猫叫了一声,循声望去,癞猫身上的癞疮纷纷脱落,掉了一层皮似的,哪还是之前的癞猫,鼻尖和四爪雪白,通体皆黑,双眼在月光下直泛金光,正所谓&ldo;四足踏雪不为奇,踏雪寻梅世所稀&rdo;!没等二人回过神来,踏雪寻梅金丝猫已飞身蹿上了门楼子。上边那只玉鼠着实吃了一惊,吓得从檐顶上掉了下来,落地摔了一个四分五裂。再看门楼子上的踏雪寻梅金丝猫,没捉到玉鼠,望了望天上的明月,竟不回顾,一路蹿房越脊而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崔老道和王宝儿明白过来,不但黑猫跑了,摔碎的玉鼠也已不见。二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均是作声不得。
一场竹篮打水,王宝儿还没回过味儿来,憋宝的窦占龙就到了。原来他回去之后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自己不守在门楼子底下不放心,因此半夜骑上黑驴来到银子窝。他见崔老道和王宝儿在门楼子下边发呆,立时有不祥之感,翻身下驴奔将过来,一把薅住王宝儿的脖领子,问道:&ldo;你这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rdo;王宝儿不知如何理会,伸手一指崔老道:&ldo;是崔道长让我来的……&rdo;窦占龙抬头一看门楼子上空空如也,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崔老道,才知是这个扫帚星作梗。他用力把王宝儿推了个四仰八叉,咬牙切齿地对崔老道说:&ldo;玉鼠可不是这么个拿法,非要等到明天月圆之际,让它吸够了天精地华,还得提前铺好猩红毡,四周撒上五谷杂粮,那时再让灵猫出来。玉鼠受到惊吓,掉下来是活的最好,哪怕不是活的,落在毡子上至少是囫囵个儿的,那也是无价之宝。如今倒好,摔了个四分五裂遁入土中,等闲放过了一场大富贵!&rdo;
窦占龙越说越气,点指崔老道的鼻子怒骂:&ldo;仨鼻子眼儿多出一口气的玩意儿,天雷击顶、五马分尸的牛鼻子老道,干出这等没皮没脸没王法的勾当,你拿什么赔我的玉鼠?&rdo;
崔老道以前见过窦占龙,只不过没什么交情。他心知自己理亏,却仍嘴硬,来了个亏理不亏嘴,将手中拂尘一摆,慢条斯理地说道:&ldo;玉鼠乃天灵地宝,怎么就成你的了?你招呼它,它跟你走吗?我放了它这叫替天行道,何错之有?&rdo;
窦占龙怒不可遏,两只眼几乎冒出火来:&ldo;呸!少说风凉话,不是你起了贪念,擅取此宝,玉鼠怎会遁去?你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长没长发财的脑袋?凭什么打天灵地宝的主意?&rdo;
崔老道面子上不恼,依然强词夺理:&ldo;贫道怕你因财失德,遭了报应天地不容,故此放走玉鼠。&rdo;
窦占龙见崔老道不仅嘴硬,还一脸的大义凛然,当真可恨透顶,气得他额头上绷起三条无情筋,止不住越骂越难听,调门儿一声高似一声。
崔老道却反其道而行之,凭着脸皮厚,摇头晃脑,不紧不慢,这可比什么都气人。他也看出来了,他越不着急,窦占龙就越是暴跳如雷。你有千言万语,我有一定之规,以不变应万变,随你怎么骂,我就是不生气,你能奈我何?
窦占龙让崔老道气得脸红脖子粗,手脚直打哆嗦,本来心里就窝火,又遇上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二皮脸,加之他这气性也忒大了点儿,一时急火攻心,忽觉眼前发黑,嗓子眼儿发甜,咽一下没咽下去,咽两下没咽下去,&ldo;噗&rdo;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扑倒在地,居然让崔老道活活气死了!王宝儿坐在地上不敢近前,崔老道俯身探了探鼻息,窦占龙魂魄出窍,已然死绝,搬来三清三境三宝天尊也活转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