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偏激了,毕竟他是你爷爷,还留了他全部身家给你。”
韩悦不屑地说道:“那是他还没来得及修改和我奶奶一起立的遗嘱,奶奶去世后他兴奋得什么病都没了,哪里会想到自己死那么快!没错,他是长辈、亲人,那就要无条件地宽容?这样的孝道真是可笑。我记得有部电影,一个人说他父亲搬离那条街时,整条街的人开派对庆祝,他笑称自己的父亲是老混蛋,还说那天的派对上他赢了一根鱼竿。我欣赏这样的人,即使流着共同的血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人要活得分明些。”
351、家祭
“噢,这件事啊,”远山韩悦娘家的厨房里,听了陈浩的话,艾柳笑了:“这孩子心眼小,奶奶去世以后她爷爷生活上……嗯,怎么说呢,很混乱。头七还没过,已经开始谈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又不是正常找老伴那种。悦悦从小和奶奶好,自然看不过去,不过她世小辈,也不敢说什么。谁知道老爷子第一个年三十要和女朋友一起过,叫儿女都不用去了,悦悦就这么和她爷爷撕破脸了,直到老人去世后才去看过一眼。”
“看来是被老人伤心了。”陈浩说道。
“嗯,我想那个时候悦悦还小,大概觉得长辈都是完美的,不该有错,一时间接受不了。他爷爷这个人,也真是……”艾柳摇摇头:“算了,人都没了,说这些也没用。小浩啊,悦悦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其他时候不是这样不通人情的,你别误会她。”
“当然不会。”陈浩立刻说道:“我只是想,时间这么久,她还这么恨爷爷,或许该有人帮她化解,带着心结总不是好事。”
“你能劝劝她也好。”艾柳叹了口气。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呃?只为这个,不会结下这么大的仇吧。”陈浩拿着一块干抹布擦着艾柳洗好的盘子。
“这话就长了。我婆婆的父亲是个郎中,在当时的村子又是望族,书香门第,很受人尊重。不过这在解放后就不讨好,出身不行,很受排挤。我公公的成分就很好,家里一穷二白,又在部队里当官,婆婆当时嫁他也是为了家里。你想想,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是土匪似的莽夫,能有什么好结果?悦悦特别崇拜她奶奶,认为老太太一辈子就毁在这段婚姻里,我记得她四五岁时,有段时间总吵着要换个爷爷,不过后来被暴力压制,给打服了。”
“悦悦挨打?她才四五岁,能懂什么?”陈浩不悦地问道,心底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老人多了分厌恶。
艾柳无奈地笑了:“老爷子就像块爆炭似的,自己的女儿、儿子都是成年人了还说打就打,别说是小孩了。”
“妈,你别怪我失礼,你和爸爸不该纵容这种事,你们也有责任。”
艾柳听了陈浩的话不禁心里一暖,替女儿开心:“心疼也没用,谁拦着打谁,发起狠来,对着我婆婆都照样抡皮带。我只好不让悦悦去,可她又想奶奶。还好这家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像老太太的秉性,没有一个随了老爷子,真是万幸了。”
“这个爷爷确实有失水准。”
“其实这祖孙俩没有太大的矛盾,不过从小到大也将近二十年的点滴累积,到婆婆去世,公公竟然说自己没死,也不许她入土为安。你知道悦悦有多迷信啦,当然不肯,就去理论,可老爷子非说悦悦想他死,想把他也一起埋掉,最后只好算了。后来发生了年三十那件事,悦悦的怒气终于就一发不可收拾。我和他爸爸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怒气在老爷子去世三四年后仍不能平息。开始我们还劝她,可劝也劝不动,再说她也只是家祭时别扭些,就随她去了。”
“说什么呢?这房子这么小,我能听到,别再说了。”韩悦突然出现在厨房,洗了个大大的苹果,丢下句话,又出去了。
“一说脸就臭,快别说了,”艾柳赶紧摆摆手:“好好的惹她不自在。”
352、家祭
“你看,我们远山的流浪狗很绅士吧?”远山中央公园山顶,韩知州和艾柳在一棵树下推手,韩悦则把前一晚吃剩的骨头分给流浪狗,边看它们吃边笑着对陈浩说:“它们再想吃也绝对不会扑人,好像知道我们很怕衣服被扑脏。”
“悦悦……”前一晚,陈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跟韩悦谈谈,此刻瞧她心情很好,便想抓住机会。
“哎,你和我爸到底吃了多少?怎么有这么多骨头?”韩悦故作不经意地打断陈浩:“不吃肉真的会脚软吗?嘴馋的人,理由都一样!”
“悦悦。”陈浩正色道。
韩悦看着吃过骨头一哄而散的流浪狗走远,转过头严肃地对陈浩说道:“很多人都有到死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是。我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今天的我,如果你试图改变,不如换个人更简单。”
陈浩霎时发现,虽然岳母了解整个事件,却并不清楚韩悦的真实想法。对待这件事,她看得很通透,处理起来也成熟、老练得可怕。
“不过,”韩悦转瞬间笑靥如花:“你不想换人吧?”
陈浩也笑了:“算了,不过是扔扔供品,就算摆上也不一定吃得到,不想为这个跟你不痛快。”
“你不信啊?那你就说错了,我奶奶下葬后的第三天,我们家很多人同时梦到她坐在一个宽敞、干净的房子里,还有个整齐的小院,里面有树,有花。她整个人也精神、清爽了,不似以往梦里总是灰头土脸地赶路。”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还有,我爷爷死的前一晚,我爸爸梦到奶奶坐着一辆黑色的车,说是去接人。”
“越说越邪了。”陈浩笑道,他自然不信这些。
韩悦挽上陈浩的胳膊:“不是邪,我奶奶很灵的,她一直守护着她爱的家人,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让她把你带走。”说到这里,她俏皮地对他眨眨眼,心情好了很多。
“我无所谓,有个人监督也好!”陈浩哈哈大笑。
“你不怕?”韩悦向陈浩做着鬼脸。
“难看死了!”陈浩笑着拉下韩悦的手,让她在一个木墩上坐下:“既然不想谈不开心的,我们就说别的。我问你,一口气上山又站那么久,不累吗?”
“不累,”韩悦接过陈浩递来的热水:“说真的,这个李老先生开的药是保胎的吗?我怎么觉得吃过以后精神好了很多,起床都容易了。”
“心理作用吧?”陈浩有些心虚。
“可能吧。”韩悦毫不怀疑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