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毕竟不是空气,空气没了,人就会死;而徐巍,终究还是活着。除了心灵的痛楚以外,一切如故。地球绝不会因为你的失恋而停止转动,哪怕体能素质测评也不会因为你的失恋而改期。
徐巍一直相信自己是心灵的强者,但心灵的强盛并没有延续到身体上,分手的第二天,不幸病倒。
他得了感冒。感冒这东西经过无数言情小说的渲染,成了失恋的孪生兄弟,一个出场,另一个肯定在附近。一场爱情终结没有一场感冒的陪衬,感觉好比上了厕所不擦屁股,浑身不自在。
但体能素质测评马上就要来了。徐巍屁股擦得不够及时,只能带病参加测评。虽然如此,但他的信心还是满满的。姑且不论他之前考试的分数优势(虽然他总分第一,但跟最后一名仅有5分的差距),光以身体素质而论,他的优势就很明显。中文系的男生都遗传了古代诗人的基因,大多长得清癯骨感、弱不禁风。他身为学院篮球队的成员,身强力壮,一枝独秀,哪怕病了,要击败其他对手仍是十拿九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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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分手定律 8
体能素质测评是公安系统招公务员的一大特色,目的是测查报考者的身体素质情况。男子测评项目为10米×4往返跑、立定跳远、1000米、引体向上。如有两项不合格,当场淘汰。对于合格的考生,体测成绩算入总成绩,比重20%。(注:目前为了适应广大考生体弱多病的新形势,体能素质测评只要三项合格即可,不再算入总成绩之中)
体能素质测评在城南体育馆进行。城南体育馆乃海岭市第一大体育馆,承接过无数港台名星的淘金活动,也举办过全运会多项重要赛事,是海岭的地标性建筑。市公安局能将此地作为体测地点,实力可见一斑。
参加体测那天,徐巍一早来到城南体育馆。此时馆里已经聚集了大批考生,绝大部分是男性。
徐巍首先到登记处登记。那里正好站着两个高大男生。二人体型魁梧,应该是体育专业的考生。由于不存在竞争关系,徐巍很客气地打了招呼,顺带介绍了自己。两人受到感染,也自报家门。
“陈雄才。”
“张滔。”
徐巍觉得两个名字有点耳熟,心知不妙,回头查看登记本,顿时惊得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登记本上中文专业组别里,赫然写着这两个名字。
徐巍情不自禁地再次打量二人。身材较高的那位,目测高度在190cm以上,外形跟《史记》中描叙的“飞将军”李广颇为相似——“为人长猿臂”,光摆在那里,已经威风凛凛;另外一位身材较矮,仅比徐巍高出半个头,一身肌肉硬得像铁块,完全配得上“魔鬼筋肉人”的称号。
两人的彪悍,彻底颠覆了徐巍心里中文男生的形象。望着两个被中文系糟蹋了的体育健将,他称霸体测的目标无奈退后两位。
体测开始。10米×4往返跑此、立定跳远,徐巍顺利过关;到了引体向上,徐巍逐渐感到有心无力;到了1000米跑,他只跑了200米就腿脚发软,跑了500米开始眼冒金星,跑到800米感觉自己要断气了,最后一段,靠着意志力勉强跑完。
停下来以后,意志力松懈,整个人倒在地上,双腿不断发抖。他今早吃了感冒药,这药治疗能力全无,催眠能力十足,尤其在一连串的激烈运动之后,睡意扩散到全身每一个细胞,连手指头都快睡着了。
徐巍拖着疲倦的身躯梦游般荡出体育馆,昏昏沉沉地坐上车,居然安全回到宿舍。一见到床,他倒头就睡,直到傍晚,睡醒后感觉精神转好,看来运动治疗感冒这偏方并非浪得虚名。突然想起上午体测时的糟糕表现,他心烦得饭都吃不下。
心烦也没用,成绩一日未出,希望在理论上还是存在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根据之前等待笔试成绩的经验,徐巍估计总成绩会矜持如《琵琶行》中的歌女,千呼万唤才出来,于是做好了准备打持久战。偏偏人事局的同志们最近吃错了药,一改往日办事拖拉的“优良”传统,几天内计算出总成绩,并公布了一张入围体检的名单。
看到体检名单的一刹那,徐巍惊呆了。他以0.5分的差距,名列第四,无缘体检。
0.5分,竟成了他不可逾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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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分手定律 9
体检名单仿佛二战时美军投放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能够让遭受打击的人彻底绝望。
短短的几天里,徐巍接连遭受了两次沉重的打击,心情极度低落;正如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被闪电击中两次,纵然大难不死,也气若游丝了。
当天晚上,徐巍拉着李志远出去喝酒诉苦,他说:“我们果然是好兄弟,一起光荣地失恋又一起光荣地失业。”李志远成为“双失青年”的时间比徐巍早了一个月,业已习惯,遂安慰说:“你说错了,我们是一起光荣地另谋高就又一起光荣地另觅新欢。”
酒精有促进睡眠的作用,但徐巍还是忍不住失眠了。男人失眠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徐巍兼而有之,失眠的效果以平方数扩大。周边一切都静下来,唯有他的眼睛还在黑暗里睁开着。这是一种痛苦的经历。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一些片段,这些片断如同意识流小说一样变化无穷,含糊不清。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但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一个误会。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凡甚至渺小。
他又想起了李谕,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想念。他放弃了心爱的女孩,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份现在并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如今,他的放弃也变得毫无意义。
李谕也许还在海岭。如果徐巍改变主意,似乎还来得及。
徐巍差一点这么做了。他拿起了手机,犹豫了很久,终究又放下。打一个电话不难,他甚至可以肯定,李谕的心里还有他。可一旦电话接通,就等于承认自己失败,承认自己是弱者,这是他不愿做的。他宁可受伤,宁可一个人在暗处舔着伤口,也不愿在心爱的女孩面前示弱,博取同情。这就是男人的坚持,虽然愚蠢无比,却也高贵非常。
第二天,徐巍回家了。他学习古时的大家闺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外人,终日借电脑消愁。徐父徐母见此情形,先后找他谈心,引用了古今中外许多励志故事,但收效甚微。此时的徐巍是颓废的。颓废本是抽象的词语,但在他身上可以表现得相当具体。脸上的毛发久未梳理,乍看仿佛深山出来的野人,加上面色苍白,可以在万圣节完成不带面具吓人的任务。
直到学校通知他回去领毕业证,他才肯从深闺里出来。毕竟公务员考试只浪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而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则是奋斗四年的成果。孰轻孰重,一比而知。
回到学校,领了证书,还被迫去KTV参加了一个散伙聚会。一个大房间聚集了20来个人,英语系的林萧也厚着脸皮跑来凑热闹。吸引他的是中文系众多的美女,他打算找一个弥补心灵的空缺。
徐巍十分佩服林萧的远见,在毕业聚会中下手,竞争对手会很少很少。
参加聚会的人,按照情绪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类:一类笑逐颜开,明显是找到好单位的;一类苦大仇深,大概是工作还没有着落的;还有一类是表面上笑逐颜开暗地里苦大仇深的,是工作还没有着落又死要面子的,例如徐巍。聚会上的话题紧紧围绕“在哪里工作”展开,徐巍不愿伤口被触及,躲在角落里唱歌。唱到周华健的《朋友》时,引起共鸣,同学们纷纷被感动,随声附和,有的居然唱出眼泪来了,气氛异常凝重。
林萧则自始至终认真地倾听各人的工作情况,并现场锁定一位已经进入公务员体检名单的女孩。按照他的说法,爱情是必要的,面包也是必要的。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妙,起起落落快得像是坐过山车,一瞬间冲到谷底,一瞬间又捧你上天。感性的散伙聚会过后,徐巍的好运突然降临了。
好运来自于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人事局打来的,说排在徐巍前面的三位同志中,有一位体检未能通过,由徐巍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