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锋接得及时,李潇潇被他抱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她搂着重锋的脖子,两人离得很近,气息相缠,她能感到重锋略显紊乱的呼吸,腰上的臂膀扣得很重,甚至让她后腰微微生疼。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直直落入重锋眼里。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下手臂,莫名地有种奇妙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追逐独九色鹿的人,明知道九色鹿不食人间烟火,却依然想要靠近。
她不知疲倦地奔跑了许多天,风餐露宿,然后某天她在树底下睁开眼,看到了它近在眼前,还好奇地靠她更近。
生理和心理之间有非常微妙的联系,李潇潇在这个瞬间,捕捉到了重锋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那些被重锋划在界限外的混沌,那些他不愿去细想和分析的问题,化为身体上的僵硬,以及喉结细微的滚动。
李潇潇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团长,这个正在抱着她的男人,不是平日冷静自持的人间兵器。
她鬼使神差地收紧了手臂,更加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继续低下头,慢慢地凑近重锋,轻轻地喊了一声:“团长。”
这两个字又轻又软,不是平时白天里的清脆悠扬,也不是重锋梦中的清澈纯净,而是带了点微哑,几近气音,是李潇潇动情的声音。
全然陌生,又似曾相识,重锋能认得出来是李潇潇的声音,听到了里面包含着的浓烈情绪,随着那声低喊,在他耳边炸开。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看着他,目光灼灼热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也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重锋在这一刻有种心脏被击中的闷痛。
潇潇喜欢他。
疑惑,震惊,狂喜,茫然,无奈……几种情绪接二连三地滚过心头,重锋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变化来得如此快,李潇潇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重锋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只是她还搂着他的脖子,所以他不得不弯着腰。
重锋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等着她松手。
他看懂了,他明明已经看懂了!李潇潇隐隐猜到重锋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但她仍是不撒手,甚至点了点脚尖:“团长,我——”
重锋抬手按着她的肩膀,只轻轻一抵,她就再也进不了半分。他的声音里仍带着点悸动的沙哑:“潇潇。”
李潇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里有片刻间的愤怒,化作眼底一片火光。
重锋没有丝毫躲闪,迎着少女的怒气,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下拉。李潇潇用尽全力攀着他,却仍旧抵不过他的力气。
“潇潇,你说过,你要让全国百姓听到你的声音,我也说过,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只要不违法不违纪,我一定会帮你,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
“有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有的我帮不了。有的东西我能给你,有的我不能。”
重锋声音沉着,就连那点沙哑也在渐渐消失,转眼间他又是那个冷静的重团长。寒气随着呼吸进入肺腑,李潇潇呼吸间觉得一片生疼。
“潇潇,我希望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眼里看着目标,不要被其他人和事影响。你才十六岁,将来几年是你最重要的时间。”
重锋的语调平缓而低沉:“战友,部队,军旅,这些都会让你变得更优秀,也会让你变成熟,等你有足够的辨别能力,你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未能年人不能谈恋爱,不仅是因为生理上还未成熟,也更是因为思想上不成熟。
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没定型,在一些事情上甚至连辨别的能力都没有。
有的事情,一旦越了界线,就无法回头。
在羊城剧社时,她喜欢舒诚时,可以围着他打转,不喜欢了,抽身退出也无可厚非。
但在部队不行,如果这种事发生在部队里,她的前途基本就毁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但他能确定的是,时间不会很长,白沙村是她对他有第一印象,去年六月在光州重遇,七月他从京市回来,在桂容镇找到她,跟她坦白身份。
而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很怕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他的呢?
重锋飞快又仔细地想了想,似乎是从她到军区交流那次,也就是九月份。
那么,哪怕从九月份开始算起,满打满算,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重锋心想,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天天在一起吗?
年龄,又是年龄。李潇潇眼角微红:“你说过不再把我当成小孩子的,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可你也不是成年人,潇潇。”重锋说,“但我相信你,所以我希望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在这个前提下,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李潇潇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该说的也已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