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埃伦以文字形式呈现出来的心理活动,还是说出来的话,思佳都能感知到。但他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使用的都是南邦联通用的萤石语,只有他有意识的与思佳对话的时候,才会使用丝竹语。而在平常的交流中,思佳先是感知到叽里呱啦讲话的声音,再通过埃伦的脑海直接知道那些话的意思。埃伦并不会有意识地将外界的语言翻译成丝竹语,再去让思佳理解,因为不需要。
而此刻,夏洛蒂在解释花语时,思佳很确定的认知到,自己确实听到了中文,尽管发音有些奇怪。
南邦联掌握丝竹语的人只占极少数,埃伦·威尔克斯是其中之一。他的阅读量几乎是同龄人的一千倍,那些年轻人里,十个人能找出一个一年读过一本书的人就够呛了,而埃伦一年通常会看上百本书。因此他朋友很少,小时候常常被称作怪胎。越读书,朋友越疏远他;朋友越少,他就越倾向于用阅读打发时间。等用萤石语写的书籍看完了,他就会自己阅读东方的书,也就掌握了丝竹语。
这个世界的中文,呃,丝竹语可能是一种常用于仪式的语言。
思佳只能暂且简单地这样想到。
这个世界的丝竹语同中文一样富于音律性,夏洛蒂像是在轻声唱着一首小诗。
“白翠菊的花语是诚信与纯洁。你会如实告诉我一切,因为我们是朋友。”她重复了一遍,而这次,埃伦也重复了她的话。
“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是催眠?埃伦似乎已经进入了催眠的状态,但思佳的意识还很清醒。进入催眠状态并不同于沉眠,被催眠者对于外界还是有正常的感知信息的。
真正的催眠是很需要耐心的过程,而夏洛蒂用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完成了催眠的初步工作,这应该是她发动了特殊的能力。埃伦没有因察觉危险而醒来,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俩本来就是很熟悉,互相信任。另一部分则是,在催眠进程开始之前,夏洛蒂就已经向他袒露了自己并非普通人。
“放松你的肩膀,放松你的脖颈和下巴。”来自夏洛蒂的引导声音仍在持续着,这些话用的都是普通的南邦联通用语言。那支白翠菊似乎散尽了自己的清香,只是静静地躺在埃伦的大腿上。
威尔轻手轻脚的搬来了凳子坐下,很识趣地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观察着。
“你现在已经很放松了,随着我话语的继续,你的身体会慢慢下沉,一直沉到一个安详,和平,更加……”
“不……”几乎进入催眠状态的埃伦轻哼了一声,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潜意识中的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发展。
思佳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他今天已经昏迷过太多次了。在凌晨,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醒来后的下午又吸入了过量的洋金花产物而昏迷。虽然埃伦没有主动提过,但是思佳在完成连接状态后,就无时无刻不接收到那些经过传导后,已经模糊的痛觉信号。它们依然很深刻。
埃伦在抗拒下沉,抗拒失去自我的控制。
夏洛蒂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褪去了搭在埃伦膝盖处,自己右手的手套,将它抬到他的眉梢。另一只手探向埃伦被椅子固定住的右手,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不会再有危险了。你不会失去自己,你仍能控制自身。但是可以暂时不这么做,只听我的是声音。”她的拇指抚过埃伦皱起的眉头,那里慢慢舒缓下来。接着五指顺势下移,停在他的嘴角。
那里是一道伤口,从嘴角一直裂开到脸颊下方,已经在醒来时被缝合完毕,针线整齐漂亮。
“疼痛也可以暂时忘记。”夏洛蒂的食指慢慢的划过埃伦的那道伤口。她的鼻息轻喷在埃伦的额头。明亮的蓝眼睛下,她面部的绯红更加深了几分。
那支白翠菊终于有了新的变化,它整个皱缩了起来,像被拧干了的海绵。淡黄色的花朵因为体积的减小变为了鹅黄。花朵的气味有安定的魔力,它尽到了自己在这次催眠所的全部职责。
“白翠菊的花语是诚信与纯洁。”夏洛蒂再次用丝竹语轻声吟唱道。
“我会如实告诉你一切……”埃伦在朦胧之中接了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