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平这一声大喊出来,不但郭荣尚未反应过来,那几个壮汉更是莫名其妙,还在想着这小屁孩话中之意为何,冷不防的突然就从旁边涌过来十来个中年妇人,几乎是两三个甚至是四五个对付一个大汉,扑上来便抱着他们胳膊,又挠又抓的大嚷大叫:“小娘养的……敢吃老娘豆腐……跟你拼了……”“狗东西也敢来占老娘便宜……我挠死你……”“有娘没爹的东西……”“野驴草出来的……”
那群壮汉被突如其来的一群泼妇给围住,正自懵懂间,已经两三个泼妇给抱住,另有一两个泼妇伸手就朝他们脸上抓挠;他们的脸上脖子上顿时都被抓挠出火辣辣的血痕,心惊胆战之中,立即就大声呼叫起来,随后便极力反抗。却不料此时在周围巡查的郭府家丁以及官兵,也赶了过来,看着被那些泼妇抓挠的壮汉,便开始用棍棒招呼。不多时,几个壮汉便被打倒拖走。
这一场风波,便如大江大河中随处激起的一朵小小浪花,随后便湮灭在湍急的水流之中。近处的围观的人们,只觉得突然看了一场热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已经结束了;相隔稍远一点的,根本就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那些妇人先前大嚷大叫的泼污水,附近的人可是都听见了,虽然有所议论,也都是对那些壮汉不耻行径的喝骂唾弃,哪曾想到那些壮汉即便是来捣乱的,可还什么都还没干呢,不但被人捉了,还被扣上了调戏良家妇女的黑锅。
这就是不管什么地方,每逢热闹,必有游手无赖之辈,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甚至强抢财物、诱拐幼儿女子,伤人杀人事都会有,调戏妇女更是家常便饭。围观的人们虽然议论纷纷,却都是骂那些壮汉的,提及郭荣他们这边的竟然全是赞美。毕竟他们多是普通百姓,家里妇人大多都曾遭到地痞流氓的调戏,早就把那些人恨透了,若不是官兵来的快,他们也要挤上去踹上几脚出口恶气的。
把看似地痞流氓、游手无赖之辈捉住拖走,将事态压制得根本没有发作机会,还能站在道德高地获得舆论称赞,郭荣也有些意外,转身看着走到身边的薛平平,忍着笑说道:“不意这些妇人竟然真的起了大用!”
薛平平也有些洋洋得意,嘻嘻笑着说道:“当然,山人妙计,岂有不灵之理?”
他们这边说着话,先前分开去寻找石若伊的也纷纷返回,只是都未有结果;那赵匡胤一组甚至又领回来两个走散的幼儿,张琼他们倒都有些意兴阑珊。
郭荣见他们俱都没有找到那宁阳公主,心里有些失望,便看着薛平平。薛平平暗自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算了,各自有命!若那公主无福,只怕要遭一番罪喽!”
郭荣轻轻说道:“平哥儿,你是与那公主见过面的,若公主真出了事儿,你……咱们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薛平平无奈地摊摊手道:“那我能怎么办?”朝台下密密麻麻的观灯人群一指,“这京城说是十来万人口,可看这情形,现在来看灯的人,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万吧?这么多人想要找到她,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郭荣苦笑一下,心说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他让人去寻找一番,若无结果便赶紧返回,叹息一声朝四处观望着。
此时正是观灯高峰期,那原本感觉极为宽阔的御街,此时已是茫茫人海,根本见不到空隙,想要在这些人中寻找一个人,那还真的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便摇摇头拉住薛平平朝台下走:“你也忙乎了半天,且下去歇歇,千万别把伤口挣裂了……”
薛平平被郭荣拉着朝那木梯走去,仍然有些不甘,侧着身子东张西望,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回首看去,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伸手指着:“哥哥……快看……在那边……那边……真的是她……”
郭荣一怔,急忙回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透过那御街上涌动的人潮头顶朝对面看去,那边却也安放了一盏半间房子大小的鳌山灯,旁边一盏稍小些的宝塔灯,两座彩灯此时大概是因为点亮的时间长了,都有些黯淡;这两座灯之间约有一丈空隙,那空隙之间,正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只是依郭荣的眼力,虽然能隐约看出是个少儿,却看不清面目容貌,却不知薛平平是怎么认出来的,他不敢掉以轻心,急忙问道:“你能看那么远还能认出人来?”
薛平平一怔,随即点点头道:“我眼力极好,能认出人来!那就是他,哥哥快带人去!快呀……”说着就推着他往下走,自己仍然站在高台边,“哥哥快去,我就站在这里看着她。”说着便转身寻摸着,伸手将高台旁边插着的一枝彩旗取过来,举在手中道:“以此旗为号,我给你们看着,她往哪边走我就往哪边摇这旗;她要是朝不动,我这旗也不动!哥哥……快去……”
郭荣知道这事轻慢不得,急忙大喝一声,将人召集过来,带着他们便用力挤过那人潮朝对面挤了过去。人潮汹涌,顺着一个方向涌动,在这股大潮之中,只怕是霸王之力,若不顺流而动也无用武之地;若试图逆流而上、纯以力量相抗,那也只像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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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荣他们这些少年和成年的家丁,虽然较之普通人要强上不少,但也不是霸王,只能顺着人潮涌动方向,朝对面斜插过去。郭荣一边费尽全身之力穿行,一边回头看着薛平平在高台上高举的那面彩旗动向,好在那面彩旗一直高高竖起,并未摇动。短短一百多步宽阔的御街,他们几乎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了过去。
郭荣他们全都穿行过御街,来不及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便急忙朝左右观望。
先前郭荣在那高台上,也看到了这边安放的两座黯淡了许多的彩灯,此时一眼望去,便看到了那鳌山灯和宝塔灯,急忙带着人走去。他们本来瞄准了这边位置,以斜线穿行,可现在还是被这无尽的人潮给带出了二三十步去,此时只能逆着方向行进。好在是在街边人潮外围,比方才穿行时要稍微省力。郭荣仍然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看着对面现在只能露出一个尖儿的彩旗,生怕突然就朝哪边摇动,那时又要费上大力了。
好在那彩旗仍未摇动,这就表明那位公主殿下并未走动。郭荣心急如焚,带着人疾步如风,很快绕过了那宝塔灯,停下脚步,便看到那阑珊灯火下,黯淡灯影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似乎十分无助,不知所措的女孩子。
郭荣不觉振奋起来,疾行几步走近了看去,也不禁感觉眼前一亮,有惊艳之感,心说平哥儿先前说的果然不虚,这女孩子虽然尚未及笄,却也称得上是一个姿色不输于义妹尹翠的,真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坯子,难怪义妹尹翠说薛平平心心念念的总在想着她呢!想到这里暗自好笑,心说自己这幼弟,虽然跳脱顽皮,可这桃花运倒是极盛,不但那两个义妹尹翠、张琳总跟在他身后,就连这位公主也能牵连上!他摇摇头定定心神,使自己心态仪容都保持在平和状态,走到距那女孩子三五步距离便停下来,抱拳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从大相国寺中出来后迷了路的?”
那女孩子正是先前和薛平平走散了的石若伊,见一个年在十五六岁、气宇轩昂、面相英武俊郎的少年走近了问话,顿时警惕起来,并未答话。先前她就吃了一回亏,这会儿当然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郭荣见她面色冰冷,十分警惕,便轻轻自我介绍道:“我是朝廷的枢密院院判兼兵部侍郎郭公长子郭荣,我弟弟叫郭仪,就是方才和你一块逃出恶人之手的那个少年,如今他就在对面那高台上,是他方才看见了你。”
石若伊仍然保护着警惕,看着这少年不像是坏人,方才答道:“我……我……不认识什么郭仪。”
郭荣一怔,随即暗道自己糊涂,急忙解释道:“我弟弟郭仪,化名薛平平,小字平哥儿,先前曾到大相国寺解过谜的。他幼时跟着我祖母和我家里失散,除夕那天夜里才被我父母给找回来。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转身朝对面一指,“他现在就在对面,这御街上人太多,他身上还有伤未愈,我怕把他给挤坏了,就让他在对面等着,我过来找你。”挥了挥手中的齐眉棍,“方才我们找到我弟弟时,还跟那群恶人打了一架,把他们全给抓了送到开封府!”见她仍然面带疑惑,便又回头指着道:“你看那边的彩旗,就是他在举着。先前我们找了你许久都未曾找到,只能回这边来,不想他站在那台子上,一回头就看见你在这边。”随即一脸庆幸的笑道,“这可说的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石若伊听他说起解谜一事,与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全对得上,方才稍微放心。只是她对朝廷的官员官员体系根本不熟悉,什么枢密院好像是听说过的,但这郭荣是什么人,她就一点都不清楚了,正自寻思,只听郭荣又轻轻说道:“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我弟弟身上有些事情,跟贵人关联很大,他因此遭了很大的罪,先前被人追杀几乎丧命,好在有惊无险,现在身上的伤势也快好了。哦,对了,他身上还有一挂金锁,一个金钥匙。原本我,我听说他是跟贵人约好了元宵之夜在大相国寺相见。”
石若伊见这少年越说越跟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对得上,终于相信了他,审视着他慢慢说道:“哦,你是郭院判郭公长子?我亦曾听说过,任官枢密院院判、兵部侍郎。”虽然仍有防备,可既然有了朝廷重臣家的子弟来寻自己,总比自己孤零零的要强万倍,先前被那些坏人吓坏了,她也不敢再随便问询任何人,这时心情放松了,说话也自然多了,“你说你知道的不多,可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