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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45(第1页)

用它们来为大家服务,因为我们“同命相连”。2022和所有人一样,我们也讨论巴勒斯坦问题、非洲的部族争端,以及美国对越南、苏联对捷克的干预。但谁也没有勃然大怒,谁也不会声嘶力竭,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意见都趋于一致。我们也探讨了宗教问题,但谁也没有感到受到了神谴。我们有天主教徒、科普特基督教徒、伊斯兰教徒、佛教徒,也有无神论者、自由思想家和半基督教徒的犹太人,在我们小小的方舟上,居然容纳了这么多不同信仰的人。不过,反倒是一枝失而复得的牙刷引起过一场争论,当我们就它的归属问题进行讨论时,听到了好几个人的咒骂和怒吼。看来,纵然相隔千山万水,人类在人『性』深处还是极其相似的。鼻子底下的牙刷远比千里之外的大炮具有威力。人与人之间千差万别,但人类最本质的情感却亘古不变。不管我们是否相互理解,但我们在同一条船上相依相偎,同呼吸,共命运。我们因为相同的理由而欣喜鼓舞,抑或恼怒愤慨。我们竭尽全力互相帮助,因为帮助别人就是帮助我们自己。一人『操』舵,别人都能安睡;一人做饭,别人都能饱餐;一人补帆拉纤,大家都能前进。我们必须保持最好的精神面貌,时刻准备着,一旦遭遇外来威胁,我们必定联合起来,奋力加以还击。

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

“太没劲了,”卡洛俯身捡起钓鱼竿,轻松的语气不像是在抱怨,“没什么可修的,没有木料折断,也没有绳子需要拼接,跟‘太阳一号’真是大不相同。”

他坐上船头,两脚伸出舷外,拿一条小飞鱼当鱼饵,挂在鱼钩上。这种飞鱼大量飞上草船。在船底的飞鱼中,还混杂着剌鲳,它们味道鲜美,只要一垂钓,就会立即上钩。可是我们觊觎已久的海豚或金枪鱼,这次却很少见到,它们是最让水手们垂涎的美味佳肴。金枪鱼常常拍打着尾巴,高高地跃出海面,但离得太远,我们的鱼饵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有一天,乔治在游泳时遇上一大片望不到边的银『色』鱼群,这种鱼看上去就跟雪茄一样,名叫“东方狐鲣”。还有一次,在靠近非洲的海面上,一群大鲸鱼迅速地从草船旁边游了过去。这也许就是我们上次遇到过的那一家子吧。有一条扁扁的蝠鲼,就跟我们的船桥那么大,猛地跃入半空,然后像一块烙饼似的掉了下来,打得水面浪花四溅。好几只海豚急急忙忙地游了过去,但它们也不忘调剂放松,不时地浮出水面,快活地纵横跳跃。一条无精打采的肥鳗鲡,有一人多长,大腿般粗,懒洋洋地扭动着,消失在浪花之中。一天下午,有一条粉红『色』的巨型鱿鱼,从船底爬了上来,一步步『摸』索着从船身爬到舵桨,然后将十个触手一起举过头去,突然把水一喷,就向后『射』到海水深处不见了。

可见,大洋里存在着不少生命呢。可是海上的油块要比鱼多得多。在第一个月里,玛达尼只有三天没有见到水面上漂浮的黑『色』油块,却是因为那时波涛滚滚,根本看不真切。6月16日,我们出航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海水污浊不堪,海面被大小不一的沥青块所覆盖,大的像马铃薯,小的只有豌豆或是米粒大小,在里面洗漱,令人十分难受。但是从摩洛哥到加那利群岛的航程中,我们才见过比这更糟的状况,当时,风平浪静的天气让我们能把海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5月21日,我曾在航海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这样的污染让人心惊胆寒。玛达尼正在打捞沥青状的油块,它们有梅脯大小,上面还长着小藤壶。有些则寄生着小蟹、虫豸和多足的甲壳动物。到了下午,平滑的海面已经蒙上了大量褐『色』和黑『色』的沥青块,漂浮在一层肥皂水似的东西上边。海面上处处折『射』出各种颜『色』,好像泼上了一层汽油。”

在同一片海域,几个形似长袜的腔肠动物游来游去。这些动物身体紧绷,看上去就像橘『色』和绿『色』的长条气球。可是,它们还有成千上万死去的同胞,漂浮在油块中间,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又扁又平。我们随着这些油块和死虫整整漂浮了两天,才从这片污水中挣脱了出来。这一段严重污染的海面,也沿着相同的航线向美洲漂去,只是比我们的船缓慢罢了。后来,当海浪又起时,拳头大小的油块随着海水冲上船来。海水透过纸莎草间的缝隙流走,但它们却留在了船上。可是,石油污染还不是现代人对大海的惟一“馈赠”。我们每日观察,几乎没有一天见不到塑料容器、啤酒罐、瓶子,或是其他易腐品,如包装袋、软木塞和各种垃圾,紧贴着草船漂流而过。

当草船再次驶入油污黏浊的海面时,我们已经航行了一千七百二十五海里,余下的航程只有一千五百二十五海里。第二天,风力强劲。又过了一天,也就是6月18日,我们遇到了两次航行都不曾见过的巨浪。风还不算狂暴,阵风达到八级,但一排排急浪却越来越高,与风力不成比例。也许在东北方向的什么地方刮起了大风暴。这种景象起初使人感到兴奋,但逐渐又使我们感到焦虑担心。随后又觉得惊喜和欣慰,为我们的杰出表现而自得。最后,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为我们这个小小的胡桃壳居然能搏击这屹立如山的巨浪而啧啧称赞。该我当班了,我独自一人站在船舱后的船桥上,右舷的舵桨已经紧紧固定。我转动着左舷的舵桨,使草船迎着海浪前进。眼前的层层激浪与浅水滩上的碎浪可大不相同。一道巨浪打来,通常会形成一道陡坡,把我们抬到半空。当我们攀上风口浪尖,浪峰就会突然崩塌下来。我们就在一片浪花飞溅中,船头朝下,尾巴朝上,箭一般地『射』向深蓝『色』的水波,掉进深深的浪谷中。如果船身一横,大家就没命了。

“二十英尺,二十五英尺。”

人们猜测着那浪脊的高度,既感到欢欣,又感到惊恐。

“三十英尺。”如今那浪峰已经高过桅顶了。

三十英尺。玛达尼拼命忍受着晕船的煎熬。浓密的乌云和疾风骤雨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船上的所有装置运作起来如同钟表一般精准无误。尽管巨浪排山倒海,但“太阳二号”应付起来却灵巧自如。除了船面上时时溅上浪花以外,简直无可挑剔。只要我们把船尾朝着身后不停追赶的海浪,就不会出问题。所幸的是,浪起浪伏,富有节奏,间隔适中,恰好同“太阳二号”的长度和形状相当。一个浪头,又一个浪头,再一个浪头,排列得那么整齐。此时,最好不要朝后看,一定要专心致志,将舵把稳把直。我们竭力逃离这滔天巨浪,身后,仿佛有无数排玻璃墙正向我们压将过来,要把我们埋进水底,让我们无处藏身。我的伙伴们不用当班,他们一个个地爬进船舱,眼睛瞪着舱顶,耳朵听着怒海震耳欲聋的狂吼。只有卡洛这位登山运动员还坐在高高的船头,这是他心爱的地方。只见他晃动着双腿,如同骑在马背上。

我又一次觉得草船被推上半空,而且这一次特别高,然后随着坍塌的浪峰向前俯冲而去。现在这道浪头已经追过我们,它在我们前面升腾,平滑流畅,镶着几道白纹。

“这个浪头比桅顶还要高。”卡洛急切地叫道。雪白的牙齿在他红『色』的浓髯中闪闪发亮。

过了一会儿,他从船头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向后走去。他拖着安全绳,钻进了船舱。他告诉我们,当草船翘起尾巴,开始往下冲时,他看见那浪谷裂开一个大口,我们好像要一头扎进一个水淋淋、深不见底的坟墓。这骇人的景象还是不去目睹为好。

很快就要换班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秒也不敢大意,决不能让船身横过来。现在已快接近下午4点了。又一个巨浪怒吼着,从我们身后呼啸而来,比以前所有的浪头都高。我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决不能让海浪把桨片扫开。我感到好像有一堵巨型水墙把船尾托起来,慢慢地往上升,往上升。我双眼死盯着罗盘,好把握住航向。一定要保持平衡,与海浪成直角。这个庞然大物在我们脚下翻滚,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往上升吗?浪脊就在船舷两边,好像正要涌过来一样,浪花飞溅,颇为壮观。刹那间,船身急剧倾斜,正要以可怕的速度向下飞驰猛冲。我们就像是坐上了一个装有巨帆的滑浪板。险情就在这个时刻发生了。一声巨响,是巨木崩断的声音。船身和舵桨全都剧烈地震动。“太阳二号”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左舷旋冲向最前方,斜斜地朝着浪谷栽了下去。

这仿佛当头一棒,把我打『迷』糊了。我胆战心惊,犹豫不决。等我缓过神来,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哎呀,舵桨!左舷那一根碗口粗的舵桨已经断裂,宽大的桨片耷拉了下来,挂在安全绳上『荡』秋千。我刚看了一眼,又一个巨浪就突然朝船头涌来,一直朝右舷冲去。现在,我们的船尾已经丧失了抵御海浪的能力,不能把我们抬到半空了。

“全体出动!左舷舵桨断了!尤利,快拿海锚!”

船身和船桥在巨浪的冲击下,已经严重变形。我心急如焚,赶紧从船桥上滑下来,松开那固定右舷舵桨的绳子。巨浪冲击舱壁时发出的吼叫声,以及船帆拍打桅杆的巨响,比船桥上的呼唤声显得更加清楚有力。船舱里的人蜂拥而出,他们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双手在腰间松松地系上了保险绳。

“抛哪一个锚?”

“最大的那个。”

我解开右舷舵桨的绳子,但它上下两端各有一个硬木卡子把它卡住,所以舵桨还是一动不动。巨浪一个接着一个,铺天盖地地朝我们劈来。狂风、恶浪把巨帆和船身随心所欲地抛来抛去,肆意蹂躏。突然,桅杆发出了不祥的吱嗄声。

“不好,赶快收帆!”

为了加快船速,诺曼刚刚在一根竹杆上挂起了一面小顶帆。竹竿早已折断,那面小顶帆却还向着主帆迎风飘扬,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赶快降下主帆,不然就要撕裂了!”

诺曼站在舱前指挥。他亲自爬上桅顶,把那面顶帆用刀子割断。随后,由五个人抓住升降索,开始把帆往下降。那二十三英尺长的帆桁马上就离开了桅顶。可是,主帆却被风鼓得满满的,把那沉重的帆桁吹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根本无法收下来。站在舱前的五个人使出浑身力气,用他们的体重来对抗这面仿如风筝般疯狂起舞的巨帆,他们伸出十条胳膊,死命地吊在升降索上。这时,又一个巨浪呼啸而来。

“赶紧抛锚,真要命!”

“海锚的绳索被巨浪打『乱』了,海锚抛不出去!”

“大锚抛不出去就抛小锚!不然,海浪会把我们撕成碎片!”

一个巨浪打在船上,紧接着又是一个更大的巨浪。幸好朝着浪头的一面是右舷,这一侧没有舱门,整个舱壁早被我们用帆布覆盖。那一个又一个的巨浪不停地冲击着舱壁,浪花快要跟舱顶一样高了。

“小锚已经抛出去了!”卡洛得意地大声喊道。

但是,小海锚的制动作用太小,根本不能把船尾拨正过来。尤利和卡洛站在舱后,海水已经没到了他们的腰部。他们不顾生命危险,寻找着那最大海锚的两根拖缆,腾飞的白浪不时淹没他们的身影,而一个个巨浪却一次又一次把海锚的绳索打『乱』。

“检查一下安全绳,大家可都把绳子系好了!”

经过千难万险,我终于松动了这根卡死的舵桨,已经能够摇动几英寸了。然后又摇动了几英寸,但仍然无济于事。暴风把巨帆的底边突然刮到了船头的尖端,并且缠在一起,把船头拧向左侧。海浪咆哮,海风怒吼,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喊叫声和提议声,都要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然后把它翻译过来,从船桥传递到桅杆,最后再传递回来。

“赶快把帆落下来,否则整条船就会被撕成碎片!”我大声嚷道。

巨帆在摇摇晃晃地下落。

“赶快停下!把帆再拽上去,不然巨浪就要打上它了!”诺曼喊道。

“如果船帆被巨浪卷进海里,我们就再也没法把它弄上船了!”乔治也对我大声喊道。

他说得完全正确。这面埃及巨帆的底边与甲板一样宽。但它的顶边和那帆桁却比草船宽很多。因此,要把帆落下来,而又不让两旁的巨浪扫着帆的顶边和桁端,那几乎是不大可能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每一次把船帆落下来一点,下面的五个人马上就把它向上卷起。只要船帆不落到船面,海浪就打不着。这五个人亮出马步,站稳脚跟,尽可能在草船摇晃时不被风浪刮倒。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左舷舵桨的舵柄和舵杆上敲着拽着,终于使它能够摇动了,但还是不起作用。那五个人把船帆一点一点地向上卷着,眼看已经卷上三分之一,就用绳子把它捆住。现在应该集中时间和精力解决桨片问题了。我们模仿埃及古墓壁画,在桨片上系了一根安全绳,因此没有费多大的劲就把它拽上船来。那舵杆是在下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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