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太监,哪里有想过与自己插着香,学人交拜的那个尼儿会是人臣之上好大一个身份的世郡呢。
这般见了,细细看一下眉目里倒还是有几分像,仍是怕说错了话,只顾着流汗。
耳边只听得一声:“这小太监搁我身边做事罢。”
于是一个小小的织衣太监,平步便成了世郡身边的随侍。
仍是抹着汗的,以前的子桑偷个果子也要躲躲藏藏,现在换了等身份,再也见不着小时的那般模样了。
他吉佰却还是那样的,身份微小,胆子更小,不敢抬起头来,世郡却偏生拍着他的腰:“好好走路。”
挺了挺腰,后脑勺又挨了一下:“直着脖子走路。”
越长越高的人,反倒越走越矮,被教训了好几下,小太监吉佰这才微微挺直了腰杆子,抬着脖子。
头次觉得眼前宫粱一时矮了计多,神气也清晰了许多。
世郡——子桑穿的也不像以前那副小家公子的模样,一身招展的花衣,散着步子走在旁边,面上疑惑:“怎的就进了宫,不是说你叔要带着你上白壁城做好大笔生意么?”
旦见得她这副着装派头,他脖子又是不自觉地勾起来要答话。
于是后脑勺再吃了一记。
“说话便说话,动不动低头弯腰,我累得。”
小太监这才捂住脑勺儿梗起脖子说:“进了白壁城,我叔就把我卖给人家去了根,送到这里头来了。“
他当时年纪小,不知道原来有些生意是这么做的,他叔掂着手里的银两说好歹进了宫无需饿肚子的。
“去了根?”世郡一双眼睛便从小太监面上移到了下边,啧啧两声:“命啊命。”
于是此桩便不再问往时之事,只说:“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罢,好说也是拉过勾儿,百年不变仍是友的。”
这回小太监便跪了下去,叩个响头,没待开口谢恩,迎面一支绣鞋过来就把他踹翻了:“还来这套,都说不惯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有那么点意思的人,却老也□□不过来,气的。
小太监吉佰爬了起来尽量直腰站着,别说比别的太监,就是比世郡还要高出些,长得好长一杆竹似的。
挨了几下打,说话也利落了些,不再一直淌汗,只问:“那圆和怎样了。”
世郡刚好从旁边随侍手里要拿书,听了这话,那书愣是没拿稳,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世郡一双原本眯眯儿笑着的眼儿眨了眨,只说:“换本书。”
再后头圆和二字就再没敢说起。
小太监吉佰自也无须再去制衣局了,每日早晚都跟着世郡,令一干老公公侧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