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先生冥冥中相助。一想到落声,泠然便不争气地红了眼眶,抱紧雪缨子转身就走。
嗯?雪缨子呢?
泠然一个箭步冲到男子面前,“喂!你把东西还我!”
男子无奈笑笑,从背后拿出那个金色的胖娃娃,仔细打量一番,“长了一百多年,不过这般大。”
“还我!”泠然懒得跟他废话,伸手去夺。
对方轻巧躲过,“给个理由。”
“我家先生。。。。。。”泠然想起落声的嘱咐,“要你管。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快还我!”
“我出一千两黄金,姑娘可否相让?”
“不让不让不让!多少钱都不让!”泠然喘了口气,“你有那么多钱,尽可以雇人来挖。为什么非要跟我抢?”
“嗯,姑娘所言有理。”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可我只想要姑娘手里这一株。”
“你这人。。。。。。喂,你怎么走了?把东西还给我!喂!把东西还给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明抢呢?喂。。。。。。”
泠然一路追下山,见那人上了山道旁的一辆马车,眼疾手快也跟着爬了上去。“你。。。。。。快把东西还我!”
那人放下胖娃娃,倒了杯茶递过来,“喝茶么?”
泠然跑得气喘吁吁,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在她开口之前,男子已将雪缨子递给她。淡淡吩咐道,“启程吧。”
泠然抱着胖娃娃仔细察看了一番,还好还好没有磕着碰着。“嗯?马车怎么动了?等等,我还没下车呢。”
男子在小几上摆开了棋具,“长路漫漫。泠然姑娘,可否陪在下下盘棋?”*
作者有话要说:
☆、八、梦复一梦
这一夜,薛清夜做了一个梦。
时间是十一年前。
感官在慢慢恢复,痛楚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比谁都明白。药石只能强迫他昏睡,徒劳地为他保存最后的元气。活一天就少一天,这是他从二十岁那场大病后就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红肿着眼,沉默不语地为他换着冷水浸过的毛巾,长时间的高烧令他全身无力。
“哭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他勉力挤出一丝微笑。
她强忍着一言不发,趁转身拧毛巾的时刻,拼命咬住自己颤抖的唇。
“还愿意嫁给我吗?”嗓子像着了火一样,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你……”一开口,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少女用手背抵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啊,嫁给我这样的人,可随时都会当寡妇的……”他自嘲地一笑。
“我……我不当寡妇。”她哽咽着,不管不顾地回过头来,狼狈不堪,“你……你快点好起来,我才嫁给你。”
他终究没有好起来,只是独自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年头。她也始终没有嫁给他。明明只是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爱掉眼泪的小女孩,却为什么就是那么那么地难以把握?难道真的是因为怕变成寡妇吗?
那个冷漠淡然的白衣医者,那个沉默寡言的诡异杀手,都不是他的小姑娘。
温暖的午后,暖而旧的光线里,白衣女子抱膝坐在廊下,单薄地像一枚小小的纸人。她定定看了他许久,才缓缓攒了个惨淡的笑容,“清夜,你抱抱我。”
那才是他的苏叶。
天地间蓦然空无一物,巨大的空旷转瞬淹没那个单薄的身影,墨一般的浓云从天边滚滚而来,一寸一寸染过灰白雾霭。
待雾霭再次散开,枯死多时的枝桠挂着凌晨时分最后一抹月色,高树落尽了叶子,灰暗的天空云气隐约。
在杂草深处,他看到了那座隐匿多年的荒芜坟墓。无名的藤蔓爬满了墓碑,墓碑看不出材质,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褪了色,黯淡地无法分辨。无论曾经多么触目惊心的殷红,最后,都会在岁月面前褪淡成无力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