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加迪尔感觉氛围棒极了。他和克罗斯和好了,队伍也终于从上一场比赛大胜的得意感中摆脱出来,进入了比较冷静踏实的训练状态。他们今年的阵容真的很好,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队伍有多么强劲——而且还年轻。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促进信心的了。上午两个小时的训练课结束时,他们还意犹未尽地不想走,排成排逗留在球门前玩定点射横梁,诺伊尔终于摆脱了守门员的身份,踢得最起劲。
“先生们!别再用这可怕的画面吓唬我啦!我不想得后天性心脏病!”勒夫举着扩音器站在场边喊。
施魏因施泰格笑出了神奇的嘎嘎嘎的声音,扑倒在草坪上。原本大伙还只是普通的笑,被他这奇怪又狂放的笑声一引,就全部开始抱肚子了。一会儿就笑倒了一片,夸张一点的莫名其妙就地开始打滚。
“上帝啊……”克洛泽一边踩着足球一边笑着摇头,喊了一声:“巴斯蒂安,一把年纪了还和小伙子们一起闹哪!”
“我才29啊!”施魏因施泰格大感委屈,一声怒吼。
“放屁,还有没几天你就30了!”波多尔斯基大声拆台。
这次连加迪尔都忍不住笑了。他坐在草坪上双手向后撑着地,自由自在地任由风和太阳穿透身体。施魏因施泰格一扭头看见连他都在笑,顿时悲从中来、顶着脸上的草屑站起来向加迪尔张开双手抗议:
“怎么可以连你都这样,甜心!男人30一枝花啊你懂吗?”
“男人30一头猪,油不死你。”波多尔斯基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绝杀了比赛。直到坐船回去吃午饭,他们都还在大巴上嘲笑施魏因施泰格说话油腻,把他气得中午多吃了两块牛排。
加迪尔收到了波多尔斯基得意而神采飞扬的“看我替你解决了”的眼神,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其实他和这一对朋友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加迪尔曾经不小心撞见他们在安全通道里摸黑接吻——都过去两年了,他还是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非要爬楼梯。诺伊尔在这件事里得负一半的责任,如果他没有把加迪尔抓进走廊尽头的话,他也不会在从杂物间里出来后就顺势突发奇想决定爬两层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踩着轻快的脚步,弄亮了楼梯间的灯,然后和正靠在墙上嘴贴嘴的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撞了个正着。
加迪尔站在楼梯下面,仰头呆呆看着他们的那一瞬间,甚至连最糟糕的自己可能会被灭口(不是)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被撞破这种惊天场面的两个年长者却莫名很镇定。波多尔斯基甚至堪称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气定神闲地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那儿,仿佛他刚刚不是在亲自己的队友,而只是拍路过的蚊子似的:
“嗨,加迪尔,晚上好。”
加迪尔因为他这种淡定的姿态而受到了二次冲击,过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表态:“我不会说出去的……”
施魏因施泰格靠在墙上捂着脸笑出了声,好像又有点害臊又有点无奈的样子:“知道你不会乱说的——但是,加迪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真的只是突发奇想,想试试和对方接吻是什么感觉。”波多尔斯基接口。
大晚上的两个人躲在这里探究友情边界,刚亲第一秒就被他看见?加迪尔不是很想探究被听起来就像谎话的背后逻辑。这毕竟是私事,既然他们这么说了,那他就会把“他们只是在试试”当成真相来看待。
“好的。”他乖巧又无措地点了点头。
“你一定被吓到了,对不起。”施魏因施泰格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画面。”
“……不,这有什么糟糕的?”加迪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拥抱了他们作为一种沉默的理解和支持,默契而被动地加入了一段秘密。要说糟糕,那还是他更糟糕一点,毕竟几分钟前他自己还躲在小屋里为了摆平诺伊尔而随意亲吻呢。他亲吻了同性,还是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这是放浪堕落的行为。
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又不放浪。也许,他们只是太爱彼此了,加迪尔想。
在看到过这种事情后,他就很难再准确界定两位队友之间的关系了。是试探越界未果的一对好朋友?还是正在偷偷瞒着全世界恋爱的表面兄弟地下情人呢?他们又先后都官宣了女朋友,让故事变得更扑朔迷离,所以加迪尔的态度就变得更加小心。也许是因为对他抱有愧疚或感激,波多尔斯基和施魏因施泰格都开始变得对他很好。当然了,他们本来就对他很好,只是在这段三人秘密后变得更好了,好到有时候让加迪尔会感到迷茫不安。
波多尔斯基会经常扔个东西给他,隔空帮他说话,或者亲密地在路过时揪一把加迪尔的脸,在他转过来看时懒洋洋地笑。这种亲密倒还好,虽然会让队友们嚷嚷“啊啊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但不至于奇怪,可施魏因施泰格就多少有点让加迪尔不知所措。
说来也怪他们在球场上对位太多,加迪尔在因为莱万到来而位置后撤后,在面对拜仁的比赛里就成为了施魏因施泰格的重点战略防守对象。也是运气不好,一年里联赛加德国杯,连续两三次国家德比,每一次加迪尔都挂了彩,每一次都是因为对方的防守动作,当然还有带着钉子的雨球鞋,于是小猪先生的愧疚显然也在积累中到达了新的高峰。
但是加迪尔依然没懂他为什么在赛后就硬是被带到对方的家里照顾了,这到底是什么逻辑?他几乎要被沙发给吃进肚子里,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中稀里糊涂地看着窗外大大的家庭草坪和泳池,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精心修剪的绿植芭蕉上,奢华而寂寞的氛围笼罩了整栋大房子。这里比他想象中要离市区远很多。脚步声响起,加迪尔扭过头,施魏因施泰格已经换上了灰色的长袖居家服和白色休闲长裤,戴了副金丝眼镜,提着医疗箱走了过来,看起来活像个有钱的牙医。
他啪嗒一下拧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优雅的金色光芒立刻投出一片圆形的空间。除此以外的所有地方都是黯淡的。雨声越发大,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这一个光亮温暖的小角落,这一座快把他吞没的沙发,和正单膝跪在他面前、卷起他裤管的男人。
加迪尔吃了一惊,下意识伸出手来按住对方:“schwei,队医帮我处理过了。”
施魏因施泰格任由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抬起头来很耐心、很温柔地解释:“我知道……但他只帮你消毒、贴了胶带对不对?他们总是这么处理的。可现在换成绷带会更好些,不然伤口容易泡发了留疤。”
加迪尔迟疑着嗯了一下,毕竟对方的受伤经验可比他丰富多了——而且他现在这种样子真的非常可靠。于是他任由对方握着他的小腿、把裤子一直推到大腿根,幸好长裤很宽松,不然还办不到呢。施魏因施泰格低着头,灯光下,加迪尔雪白修长的腿弯在他手里,膝盖被冷空气冻成了粉红色,肌肉线条流畅美丽的大腿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斜的长条伤口,被防水医用胶带贴得老老实实,周围的皮肤可怜地泛红。他轻轻撕下了胶布,新鲜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幸好不用缝针,不太深的口子呈现深红的颜色,皮肤已经接在了一起,摸起来只能感到极其微妙的凹陷。
这是他在加迪尔无暇的身体上留下的疤痕。尽管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可现在它清晰到近乎烙印一般的模样还是让他感到有火焰顺着脊椎熊熊燃烧,烟雾笼罩大脑。不过这不妨碍他稳稳地完成了检查清洁和包扎,极其绅士地帮小美人把裤子又细细地放了下来抹平褶皱。加迪尔动了动腿,感觉确实舒服多了。
“谢谢你,schwei。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了?”他有点想赶紧结束这种过于贴近的相处——这么坐着,俯看对方的鼻梁、睫毛、嘴唇和手掌,近到让他满脑子都是“卢卡斯如果知道了那得多不合适”。他不想说气氛有点暧昧,可这距离确实让人不自在。
“嘿,宝贝,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吝啬到不请你吃晚餐?”施魏因施泰格震惊地抬起脸看他,语气又软了下来:“拜托——给我一个晚上好好道歉,我真的太混球了,我不该弄伤你的。”
说着,他抬起手来摸了摸加迪尔的眉骨,他们近到几乎下一秒就可以接吻:“上次碰到脸的时候我的良心就已经痛得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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