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次的冷眼伤了她的自尊心的话,那么此时儿子的眼神却冻结了她心里所有的自信和希望。面对这种目光她不可能对将来的一切及要发生的事有任何把握和期冀。
她忙躲开他的目光,转过身拿起一块抹布去擦门边的桌子。她用手轻轻拿起放在桌上的照片,又轻轻地用布掸去上边的尘土。
&ldo;不许你碰我妈!&rdo;儿子贾容突然大叫了一声。
林玉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照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镜框上的玻璃顷刻间碎成几片。她愣了一下,弯下腰想去捡起来。
贾容突然站起身朝她扑了过来,嘴里叫嚷着:&ldo;你赔我妈!你赔我妈!&rdo;两只手疯了一样在她身上乱捶乱打。
林玉直起身子,回过头拿眼睛盯着自己男人的儿子。
贾容愣了片刻,又抬起手开始捶打起来。他的劲儿很大,像他的父亲,有一拳打在林玉的胸部,她感到很痛,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他的手。
&ldo;大早上的你们这是闹什么?&rdo;贾桂披着衣服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吼道。昨晚的新郎看起来有点疲惫,打着哈欠,拖着两条发沉的腿,但说话时粗犷的嗓门丝毫没有减弱。他黝黑的面孔显得更暗了,一双大而无光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让人感到有点恐怖。
林玉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儿子听到父亲的声音,趁势抓住林玉举起的手叫着:&ldo;爸,她打我,她敢打我。&rdo;
贾桂望了一眼满脸委屈的林玉,他知道一定是儿子故意找茬,他早就看出儿子对自己的不满,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所以一直都不和他正面冲突。没想到儿子第一天就闹出事来,看来躲是躲不过了,可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谁好。
他还是先拉开了儿子:&ldo;你先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动手,一定是你先找的事,要不她能打你……&rdo;
&ldo;我没有!&rdo;林玉眼睛里含着泪争辩道,她不能受这个冤枉。
&ldo;爸,我可是你儿子!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事,你干嘛要护着一个外人,你还是不是一个
男人,你还是不是我爸。真没出息!&rdo;
贾容原本以为父亲会向着他,没想到父亲竟然先责怪他,心里很是不快。
贾桂被儿子的话刺伤了,但他不忍心当着儿女的面训斥自己刚进门的新媳妇,他更不愿在儿子面前没有面子,他看了一眼儿子,上前抓住林玉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想劝慰她。
&ldo;他还是个孩子,就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也不能和他计较,好了,先吃饭吧。&rdo;
贾容瞪了父亲一眼,指着地上的镜框说:&ldo;不行,她把我妈的照片摔碎了,我就要她赔,我就要她赔!&rdo;
林玉虽然感到委屈,又不好说什么,望着地上摔坏的镜框,心里还是有几分歉意。
&ldo;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rdo;她解释道。
&ldo;那也不行!&rdo;贾容不依不饶。
他对突然闯进自己家里的这个陌生的女人怀着一种敌意,他不能容忍她来替代自己母亲的位置,他更不满意把这个女人带进家门的父亲。母亲刚刚离开他们还不到一年,儿子的感受做父亲的竟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他心里一直窝着一股无名火,就是没有镜框的事,也会有别的事让他发泄出来。
贾桂知道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ldo;好了,别闹了,赶快吃完饭先上学去吧。&rdo;
&ldo;不吃了!&rdo;贾容又瞪了林玉一眼,一甩手走了出去。
贾春也放下手里的筷子跟了出去。
贾桂望了望林玉,便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林玉绷着脸不说话,把饭菜端上桌,又弯下腰收拾起地上摔坏的镜框和碎玻璃。不小心手指被一块玻璃划破,她下意识地嘘了一口气,忙举起手来看时,血已经流了出来。
贾桂忙走过来俯下身抬起她的手,把她出血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里吮吸着。林玉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坐在桌前不理他。
贾桂望着林玉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便安慰道:&ldo;我知道你委屈,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吧,吃完饭我带你去镇上再买一个镜框装上就完了,顺便再给你买几件衣服,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什么。&rdo;
贾桂说完伸手在林玉的脸上使劲儿捏了一把,笑着走到院子里去洗漱。
林玉跌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个碎裂的镜框,想着自己的处境,眼泪哗地涌了出来,她真想放声哭出来,但她忍住了。
贾桂和林玉的父亲一样在矿上当矿工,一样是个赌徒,不一样的是父亲总是输钱,而贾桂的运气要比父亲好得多,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能赢钱。贾桂的前妻是在一年前病死的,他早就盯上了年轻貌美的林玉,一直憋着劲儿想把她弄到手,终于他找到了机会。
在林玉二十岁那年,意想不到的一场灾祸降临到他们家里,小弟患了严重的肝病,全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父亲发誓不再赌钱,他开始加班加点拼命地工作。
林玉一边照顾重病的小弟,一边起早摸黑地在矿区周围捡些碎煤块换些钱,就这样艰难地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但无论如何还是无力支付小弟的医药费。父亲终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烦躁不安,常常无缘无故地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