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不清楚有人为他劳心劳力,他一无所知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一个含无特色的秦王长子。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四月中旬,经过三次卜筮,已经确定二十一日是冠礼的吉日。
行冠礼首先要根据卜筮的结果确定好时间,扶苏这个经历过不止一次冠礼的人已然再清楚不过。
他的的记忆这一次也没有出错,太步占卜确认己酉日是吉日良辰。
对于加冠者而言,冠礼前需要斋戒,斋戒分为两种,散斋和致斋,前者又称戒,后者又称斋或宿。
《礼记·月令》正义:“周法,四时迎气,皆前期十日而斋,散斋七日,致斋三日。”
但秦法是一共斋戒三天是,二日散斋,一日致斋。
所以即使到了四月,秦王也没有立刻跑到雍城,前五日至雍便可。
除此之外,还要在冠礼前三天占卜出参加冠礼的宾客,礼仪同卜日。
确定了冠礼日期,秦王政却没有找太后确认自己的玺印是否安全,他表达出了对太后非常信任,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得益于他的伪装做得不错,嫪毐没有生疑,不知真相的他还在心中暗暗嘲讽。
心想秦王政,你还在期盼着太后会维护你吗?你是她的儿子没错,可是我和她可是还生了两个儿子呢!
你小子再怎么威风,也威风不了多久了,放心,看在太后的份上,等我当上秦王给你留个全尸。
秦王不知嫪毐这番肺腑之言,若是知道,大概会说,那寡人就回赠你个五马分尸。
和商君一个待遇,便宜你了。
以上属于是内心活动,扶苏没有读心术,不能准确读取,但也能估摸出来个七七八八。
比起这种语言上的battle,他觉得接下来的雍城冠礼更有意思,毕竟嫪毐实在是个渣滓,让人提不起兴趣。
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
扶苏记得史官写下的这句话,短短十余字,比其后平嫪毐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要平淡得多,但他知道自己的父皇为了这一日忍耐了多久,又为了这一次的冠礼准备了多久。
在史书上薄薄的一笔,却承载着他所有的期望,加冠,带剑,便可不必再唤吕不韦仲父,可以把嫪毐绳之于法,可以把那两个不该出现的孽种扼杀,也可以让太后尝尝这几年他内心的痛苦。
凭什么他不再享受不到母亲关爱,还要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日夜忧虑,那两个流着嫪毐血地孽种可以无忧无虑,肆意玩闹,被太后拿着属于他的东西取悦。
嫪毐居然敢说,王即薨,以子为后,而可恨的是他的母亲居然没有出言反对。
也是,她若是脑子清醒,又怎么能用她“温暖”的胸怀培养出嫪毐这条毒蛇呢?
所以他决不能让他的孩子他的步此后尘。
春华殿中,秦王看着围着辛夷,一双眼睛盯着她隆起的肚子不眨眼的扶苏暗暗下定决心,他的孩子一定要是兄友弟恭,他不会让他们步他与成蟜的后尘。
“扶苏,过来,”
扶苏听到父皇低沉威严的声音,没有迟疑,起身向他走去,并没有特别着急与兴奋,反而不是不紧不慢,但是步伐很沉稳,不会走几步就扑倒在地上。
虽然地上有柔软的毛席,但他并不想摔倒。
秦王把小孩拎到身前,然后开始告诉他如果弟弟出生,他应该怎样做好一个哥哥的表率。
扶苏静静听着,但他并不对此抱有什么期望,他以为父皇这是白忙活罢了,上梁正,下梁未必就正,何况……
他们家上梁正过吗?
他能理解父皇是因为冠礼想到嫪毐,吕不韦还有成蟜了,但那又怎样呢?
难道他想让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就能家庭和睦吗?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生在宫廷,身于朝堂,又怎么能做到置亲情于权力之上呢?又有多少人会把亲情血脉当回事呢?
但扶苏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出反馈,扮演一个合格的儿子,他知道,此时他的父皇,要的只是合格的儿子而非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