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惟荣身在京城,又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天才没有见过。
多少寒窗苦读一举高中的天才,最后不也埋没在泱泱朝堂,打发至穷乡僻壤做个一辈子也无法进京的县令,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或是同流合污,或是老死他乡。
他知道沈连成看不上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谁让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呢,他父亲被贬为的是安南王,一朝回京,岂不八方来拜。
沈连成瞧不上他又如何,日后到了京城,还不是要靠着他周家的关系,才能平步青云。
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会娶不到连绮。
不过他也没那么傻,京中比他厉害的公子哥们只多不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绮进了京,就无异是羊羔入了狼群,就算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兄弟,也很难抵挡。
所以这亲事嘛,肯定是要进京前先行订下,等进了京,再由外祖母出面,便妥了。
他心中一动,看向一旁失神的林原,“元居,你祖母不是在清水县省亲嘛,她老人家与我外祖母乃闺中姐妹,若由她先代外祖母说媒,进了京中再由外祖母做主定下婚期,倒也不会辱没了连绮。”
周惟荣看似处处为少女考虑,实则态度强硬,没有给沈连绮一丝拒绝的机会。
之前他能好言好语陪着沈家兄妹周旋,不过是知道长鹿县没人敢跟他抢人,少女早晚都会是他的人。
如今回京在即,到了京城,哪怕他是安南王世子的表弟,那也还有另外三大异姓王,可就没多少人会卖他周惟荣的面子了,自然是要将亲事提前定下,才能一斩后患。
沈连绮知道没了回旋的余地,她抬手将鬓边碎发别至耳后,柔柔地笑着道,“都听周郎的。”
这么说着,却用恰好让林元居捕捉到的视线,看了他一眼,眸中含着万般不愿和祈求,只那么轻轻一瞥,便垂了下去。
浓长卷翘的睫毛盖住少女的眸子,在眼下形成一片小小的阴影,少女绢布素裙,纤弱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林原心脏揪起,满脑子都是少女不愿嫁给周惟荣。
马车内嗑瓜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沈连绮差点没绷住,她藏在袖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妹的腿,让她看戏的时候低调点。
要是被周惟荣发现,她这一切不过是虚与委蛇,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秋雨朦胧,骏马踢踏,路上行人披着蓑衣,挑着担,在雨中往来。
长鹿县位于青州府,青州府是大晟国书院最多、求学氛围最浓的州府,长鹿书院虽只位于小小的一县,但在整个青州,也能排进前五。
马车驶入南门,街道两侧的小贩都已收了摊,在街边店家屋檐下躲雨。
沿着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青石板路向北,穿过长鹿县最繁华的街道,拐过十字路口屹立的大榕树,出现一片由青瓦灰墙围成的长墙,随后是骤然拔出的尖顶屋檐,雨檐下的木质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长鹿书院。
雨水滴答顺着青瓦流下,落在门口的两座石狮上,溅在在石狮旁停下的马车上。
沈连绮头戴帏帽,抱着书,在周惟荣的搀扶下小心踩在湿滑的青砖上,油纸伞撑在她头顶,几步的路程鞋边便湿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