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又杀到了门前;你的第三次人生在你的手里握着。”
“师父!你真狠心!你居然为了自己的私仇;而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你枉为医者;你的慈悲都是假的!”
这些话一句句都仿佛在谴责他的过错;他真的错了吗?他不会有错!他书写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
雨柔将芙蓉糕悄悄放在他的边上,轻轻地道:“师父,对不起。徒儿不会再求您了,请您多多保重身子,这是徒儿最后一次为您做芙蓉糕,您要趁热吃。明天,徒儿就来不了了,红日会将我葬在这雪山顶上,师父不要难过,徒儿一直都会在这里陪您。”
雨柔看师父依然充耳不闻,奋笔疾书,她深深看了眼他冷峻脱俗的侧脸,默默闭门而出。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条路她走得太艰难,如今她不必想着复仇,不必想着明天之后该如何了。她的人生或许到这里就终结了,都说死是另外一个开始,她的另外一个开始不知会怎样,她和猪能见面吗?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和满力安能见面吗?她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她平静地走向庭院,走入自己的房间,她将独自一个人度过明天的日出。这次她不会要求别人杀了她解决她的痛楚,她决定面对这可怕的蛊虫咬穿自己的身体,她决定直面恐惧。
魂不归一滴滴滚烫的泪水在纸面上化了开来,他换了一张又一张纸,直到最后他终于停下了笔。他看了眼早已冰凉的芙蓉糕,木讷地端到了面前。
他拿起一块吃到嘴里,他又吃了一块,越吃越快,直到塞得满嘴都是,他早已泪流满面。他痛苦地仰起头,满嘴的芙蓉糕,满眼的泪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呼喊。
直到一大盘芙蓉糕见底,他将这几日闭门书写的东西装订成册,放入一个木盒子里。
他起身打开门,看到门前放着一叠整整齐齐装订成册的《洛书》,上面有一张小字条:师父,对不起,徒儿只来得及抄十遍,剩下的师父就网开一面算了吧?什么?不能算啊?那要不徒儿带到下面去抄吧,抄好了给师父托梦。徒儿不是故意不完成的,师父,徒儿很听话的,背书实在不行,不过徒儿把一千多字的心法都背会了,倒背太难了,死也不背!
魂不归抚摸着字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胸口又再次痛了起来,他深深呼吸一次,抬头看到了整齐排列在庭院中的三个大雪人,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表情古怪令人发笑,一个苦逼的神情,手中拿着本《洛书》。一个可爱的表情,手中端着芙蓉糕。一个振奋的表情,手中拿着根长长的何首乌。
他看着看着,不由得清泪盈满了眼眶,已是深夜,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便再无法救回她。他在雪人身边站了半个时辰,他抚摸着雪人的脑袋,仿佛在对着雨柔说话一般:“徒儿,你说师父狠心,其实你又何尝不狠心。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为师却要记着你一辈子,心痛一辈子,最狠心的是你!”
他立在雪中,任由大如席的雪花飘散在他肩头。他合目,他该怎么做?七年前的屠杀历历在目,满目飞血,他恨穆天睿,恨已经死去的穆东凌,如今他又要让轩辕灼屠他的九渺峰吗?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走到了雨柔的房前,里面一片漆黑,她没有掌灯吗?魂不归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推门而入,吹亮了火折子,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去哪了?他心里没来由一阵恐慌,还有几个时辰她就要毒发,她跑去哪了?
魂不归吹灭了火折子,将内庭里里外外寻找了一边,连她最常去的药房前头的悬崖也去找了一边,没有人,他又疾步去往外庭,大门外,客房,一间一间翻找,一无所获,她仿佛就世间蒸发了一般。
无奈,他推开了七公子的房门,一股冷气扑入房门。
烛火猛烈地颤动。
七公子面对着门,道:“你终于来了。”
魂不归面带杀气:“雨柔呢?”
七公子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怎么问我要起人来。”
魂不归:“她没有和我在一起,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她不在你这又会去哪里?”
七公子:“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躲起来了,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也许已经从这雪顶跳下去了!”
魂不归怒骂:“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她为了你宁可自己死!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七公子冷笑:“既然你不在乎她的死活,又何必找她。你既然要找她,却在这里和我这个没良心的废话,岂不浪费时间?”
魂不归怒气横生,却担忧,他的声音因为恼怒关切而略微颤抖:“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哪?”
七公子的语气坚硬如铁:“无可奉告。”
魂不归拂袖离去,他发疯一般在雪地里喊着:雨柔,你出来,师父治你!你快出来!
他走得很急,急得连门都没有关。
雨柔是被洛风虏来的,她从屏风后来走了出来,关上了门,她的手就和那落在手上的雪花一般冰冷,那朵硕大的雪花久久不化。
七公子道:“现在你不用求他,他都会治你,只要你出去,让他找到。”
雨柔面对着门,她看着手中的雪花,她的体温已经低到如此了吗?第二次面对毒发,她已经从容许多了,她知道,即便她不开口要求,等到毒发的时候他也会让洛风杀了她的,她相信洛风的剑法,一剑封喉,她绝对不会感到痛的。还有什么比一个真正的杀手下手更痛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