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地定了许久,垂眸看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小姐,是你吗?”
覃舒沅听见声音转过头去,发现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张姨。几日不见,张姨似乎老了许多,这大冬天的,她手上拿着个巨大的修剪刀,指骨被冻的通红。她的眼睛在确认是覃舒沅的那一刻,透发着阵阵惊喜。
张姨将修剪刀放在地上,她缓缓走过去,微微张开双臂想要抱一下覃舒沅,可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满是污渍。她又垂下双手,眼底透着光,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近况:“真的是你啊小姐,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最近过的好不好?贺先生对你可还好吗?”
只是短短几日,张姨便像是换了个人,她的眼角多了几处细纹,手上也多了几道划伤的口子。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身上穿着的棉袄也根本不够暖和。只是她笑起来的模样依旧没变,还是那么的和蔼亲切。
可即便这样,覃舒沅还是红了眼眶,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里闷闷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走上前,伸手一把抱住了张姨,在漫天飞雪下,她的手抓的很紧。
张姨的表情明显是一愣,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也紧紧抱住了她。手掌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笑着安抚道:“小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鼻子。”
本还努力抑制住情绪了的覃舒沅,在听到这一句话后,眼泪彻底绷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张姨的肩上,鼻子一抽一抽地十分难受。
张姨双手搀扶着她的手臂,看着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心底无限感慨。她依旧慈祥地笑着,只是她的眼眶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拍了拍覃舒沅的肩膀逗趣道:“回家了,怎么还哭上了。别哭啊,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覃舒沅默默噙住了泪,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张姨的手托起,手指轻轻摩擦过上边红肿的肌肤,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是你在这修剪花,还穿的这么单薄,这大冬天的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张姨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拉扯着衣袖想要遮盖住自己的双手,虽是笑着,但更像是苦笑,眼底还透着隐隐地无奈。她轻声说了句:“我没事,就是今天出来的时候穿的少些而已,你不用担心。”
相处了这么多年,覃舒沅一眼就看出了张姨心里有事,她脸上很是不悦,一下子便将罪魁祸首给猜测了出来:“是高兰对不对。”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甚是肯定,张姨抿着嘴,环顾了一圈四周,才无奈地点了点头:“你搬走后不久,夫人就把我从厨房调来这里修剪花园了,我年纪大了,主人家不嫌弃我我已经是感激了,又想着可以亲自照顾你最喜欢的这片玫瑰花,便也就应下来了。可前几天,夫人路过这,说是看着这片玫瑰碍眼,便让人把这些玫瑰都铲走了。我不忍心让你回来看着难过,便劝说了几句,可却遭到的又是她的一通骂,她一气之下,还把后花园的那些花都给铲走了”
一向素养极好的覃舒沅,此时也忍不住地低骂了一句:“她有病吧。”
张姨叹了一气接着道:“我也有想过辞职不干了,想着这些年存下来的钱,也够我一个老人家安享晚年了。可没曾想啊,老天爷似乎就不想让我这个老太婆闲着,前段时间我发现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迷上了赌博,一下子就把我这些年存下来的钱给输的七七八八了,我气的呀差点就住了院。没办法啊,也只能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了咽,这年头我这把年纪的人还能吃个饱饭拿点工资,我就已经知足了。”
覃舒沅攥紧了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姨的厨艺好,这是全家人都公认了的,干了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兢兢业业,从未出什么大错。如今她这刚一离开家,张姨就被调去了修剪花草,这明晃晃的就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张姨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自然是不忍心张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得受这种委屈。于是她一把握住了张姨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对张姨说道:“张姨,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的。你来我家,家里正好缺个会做饭的,我和贺妄衍平时忙,回家了就想着吃口热乎的饭菜,要是你肯来的话,那就太好了。”
张姨的眼泪差点没忍住,紧紧反握着覃舒沅的手,哽咽道:“我当然是肯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了,我给你做一辈子饭,也是愿意的。”
银发已经悄然染白了张姨的头,混杂着黑发,覃舒沅是一年一年看着她变老的。在她的心里,张姨早就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她又怎么会忍心让张姨继续留在这受委屈呢。
覃舒沅接着道:“谢谢你张姨,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到时候你就来我家,继续给我做好吃的,你的手艺那么好,我吃再多也不会腻。”
张姨的笑容比刚刚的灿烂了不少,她眼眶红红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好好好。”
张姨弯下腰,想要剪起那把沉重的剪子继续修剪的花草,可被覃舒沅一把夺过,扔在了一旁。她对张姨说道:“你不用再干这些活了,你先回房收拾东西,我晚些走的时候,带你一块走。”
张姨愣怔了半响,手指掐在了肉里,觉着疼,才发现是真的。她立马高兴地“诶”了一声,便匆匆小跑着去了房间。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