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明媚,辉阳暖暖。
就在昨夜,端明殿大学士吴笏在一场刺杀中身中了一箭,危在旦夕,在太医院首席顾郸带着一群太医连夜的诊治下,总算把人从阎罗王手里抢了回来,不过吴大学士年事已高,这番伤筋动骨也是大伤了元气,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在静养之中度过。
吴笏和庄德治一样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朝里学生门客无数,加上他为人刚直不阿,敢于上谏下参,素来为皇帝所器重,所以此番天仪帝在处理政务之后,也特地带着自家三弟跑了吴府一趟,和清醒了一会儿的吴笏说了几句话。
燕舞是吴笏众多学生中的佼佼者,因为从昨晚开始就和楚故一块在吴府守着,所以两人都没有遭到刺杀,不过也接到了那些消息,在阜怀尧和阜远舟看望过吴笏后,他们就跟着进宫议事了。
……
皇宫,议事殿,围着一张偌大的圆桌四周随意的坐着的人数目并不多,却都是当朝圣上的心腹官员。
他们平日里看着没有什么交集,实则在职责上一坏扣一环,所在的职位掌控了玉衡朝廷里最重要的枢纽运转,在有要事要议的时候,这样的阵势并不少见,不过……
群臣们的目光不经意地流连在帝座之侧的蓝衣深湛容颜俊美神态淡定的宁王殿下,虽然眼神没有交流,但是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
早好些日子就有人传言说永宁王的疯症已经好了,阜怀尧渐渐将公文交给他批点这件事也间接证明了传言的真实性,不过倒是迟迟也没听到天仪帝要将人送出宫的消息,阜怀尧反而对其宠信有加,甚至在召集心腹议事时为他列座,而阜远舟也像是从来没在夺嫡之战里大放异彩似的,尽心尽力帮天仪帝分忧……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一群人精,敏感一些的多多少少能嗅出些什么,虽然还不到心明如镜的地步——只是天威难测,点到即止就识趣地不再细究了。
京城一系列命案的资料加上之前华妃下毒一案的卷宗已经整理齐全,下发到在场的大臣手里。
楚故拿起那张江亭幽的画像看了看,琢磨着若是有人知道这是神才永宁王亲自执笔的画像,会不会挤破城墙去抢一幅回家?……哎哎哎,那几位大人,这是案件资料,不能私藏了啊喂!
被抓包的燕舞和礼部侍郎布罄两目幽怨地望向他。
楚故将他们无声的控诉彻底无视,正义凛然大公无私地正色道:“爷的意思是对江亭幽发布通缉令么?”
阜怀尧抬眸,颔首,“各州各府,全部通知下去。”
江亭幽固然武功高强,精于用毒,但也抵不住人海战术。
资政殿学士周度提出疑问:“爷,江亭幽在这些事里扮演的是一个连接两方的角色,为什么不顺蔓摸瓜,而是要打草惊蛇呢?”
阜怀尧闻言,看向阜远舟。
阜远舟点头,转头面向在座的官员,淡淡道:“顺蔓摸瓜的事本王会做,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打草惊蛇。”
不消他多说,一句话就足以让认真看过资料的大臣们明白其中用意。
礼部尚书卫铎率先反对:“殿下乃千金之躯,怎么可以亲力亲为?”
一贯直肠子的燕舞也微微蹙了眉,道:“臣也觉得此事有待商议。”
“江亭幽背后势力庞大,难以估测,纵使殿下艺高胆大,也尚需三思。”
兵部尚书庄若虚沉吟片刻后道。
工部主事陈闽提出不同意见:“若是以殿下之能都不能接近那批势力,其他人就更做不到了。”
有勇有谋到阜远舟这样高度的人能有几个?
“臣倒认为应该先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才来考虑需不需要深入敌营。”
翰林院学士甄侦的指尖在纸张上滑动,眼线姣好的杏眼柔光款款,细看方觉其中寒意深掩,漫不经心一般扫视过座上两位尊贵的男子,“他们是求财,求命,还是求权呢?”
他的音调明明轻柔温润,却在大殿里卷起一阵朔朔寒意。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般互相看了几眼。
若是求财的话,五十七万、税银不见了。
若是求命的话,苏日暮,阜远舟,众多考生和考官,甚至是当朝天子都被算在其中。
若是求权的话……有什么权,能比高高在上的帝位更吸引人?
现在的情况是,三样东西都在被人觊觎着,他们却还没看出这是不是同一个幕后主使在操纵着的。
这么一来,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人的目的就值得细细琢磨了。
再来,求权的话,这在的人座中就有一位有足够的动机。
和那个秀逸柔雅的茶道美人对视了一霎,阜远舟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兄长身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在掂量众人发言的阜怀尧抬眼看他,双瞳里是素来的平稳无波,没有一丝迟疑的波澜。
阜远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只要皇兄信他,什么人的怀疑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