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我带你去。”
娥娜从车上跳下来,伸手过来想要拉住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说:“你跟我来。”
未寻伸出手,娥娜眼睛一亮,立刻拉住她,往那几个老妇人坐着的地方走去。芬克斯接住了娥娜扔下的车,推着车跟在后面。
到了老妇人们那里,娥娜就开始说未寻是来干什么的了。
老妇人们一边做活,一边说话。年纪大的人许多反应比较慢,思维也慢,口齿也不怎么清晰。有的说一句话要重复很多遍,说了后面又忘了前面的。有的说的话和问题根本没关系,只是在说些零散的闲话。
未寻坐在她们旁边,一边听一边回应,等她们慢慢说。
她跟她们说话的时候,语言非常简单直白,句句都是大白话,非常容易听懂。这是芬克斯认识未寻以来,听她说过的最好理解的言辞。她说话,可以很谜语人,很多义,很委婉,也可以很直白,很接地气,会视说话的对象调整说话的方式。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未寻问完了坐在那里的六位老妇人。离开的时候,娥娜拉着她再三挽留。未寻说还要去问别人,她才没有再拉着。
离开之后,两人继续朝前走,这一带都是居住区,有很多人住在这里。未寻一边走,一边把刚才听到的内容整合记录下来。
写完之后,她把纸递给芬克斯。芬克斯接过去,上面写了许多行,一行行一句句,代表着一个个平凡的愿望,和打打杀杀、大富大贵、出人头地没什么关系的愿望。
未寻把笔递给芬克斯,指了指前面的居住区。芬克斯接过笔,朝正在前面坐着干活的一群老年人走过去。
说实在话,芬克斯的外形看起来就给人一种社会社会的感觉。这么一个人高马大、长相社会的男人忽然走过去,不给人造成紧张感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他给人造成的紧张,放缓了脚步,用很慢的速度走过去。
走过去后,芬克斯立刻蹲下去,降低自己站着的时候带来的压迫感。见他主动蹲下来,正在做活的老年人的紧张感也稍微减少了一些。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青壮年劳力都在工厂或垃圾堆放区干活,会在村落里的都是些年老体弱、行动不便的老人,还有就是还不到干活年龄的小孩子。忽然出现芬克斯这么一个人,的确很容易制造紧张感。
蹲下去后,芬克斯开始学着刚才未寻问问题和聊天的方式,跟这群老年人沟通。芬克斯一开口就是流星街的语言,听到是流星街的语言,老年人们都放松下来,也愿意跟他聊。
未寻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在那里谈着。
阳光继续偏移,拉长万物的影子。
许久之后,芬克斯走了过来。那张纸上被他密密麻麻写下了一大堆话,他还不怎么会提炼总结老人们说的话,又怕自己有遗漏,干脆就尽量都记下来,搞得像会议记录一样。
芬克斯拿着那张纸,一直看一直看,边走边看。
走了很久,未寻问:“芬克斯,你想怎么解决那个孩子的问题呢?”
听到这个问题,芬克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自行车坏了,我可以修。眼镜,我可以去找。她阿姆眼睛痛,我可以去找小z来给她治。她想她阿姆少干点活,这个我没办法,只有她阿姆一个人少干活的话,对其他人不公平。”
未寻指着那张纸,问:“那这些呢?”
芬克斯没说话,他刚才一直在看纸,就是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想了半天,没能想到至少解决一半问题的具体方式。
“只是十多个人想要的,你就有很多处理不了的问题了。那么,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流星街有多少人,你能一个个去问他们,一条条帮他们解决吗?”
芬克斯还是没说话。
见芬克斯不说话,未寻没再说什么,她转移来一大叠纸,递给芬克斯。芬克斯接过那些纸,拿在手里,像是拿着有万斤重的东西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多去看、去听、去问,记录下足够多的愿望和问题。把这些都记下来后,一个个去想,不是想解决它们的具体办法,而是想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想到了就记下来。然后,把这些原因分类,看哪些原因是相似的,可以用相近的办法解决。调查分析得足够多,调查分析的结果就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如果一个想改变流星街的团体,连流星街人在想什么、真正想要什么、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味在强烈的情绪和少年时残留的梦想支配下,去做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行动,那么这个团体存在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们的诉求是什么、目标是什么、行动方案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应该由你们来回答,更应该由流星街人告诉你们该怎样回答。
幻影旅团因流星街而诞生,你们遇到的问题,也只有通过流星街才能解决。脱离创造你们的地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问题的根源依旧在流星街。重归流星街,不仅仅是在身体上的回归,心灵意志上的回归更重要。
远离故乡,一直在外面漂,是很孤独的。精神的漂泊,更孤独。”
芬克斯拿着那一堆纸走了。
他走的时候,夕阳正照在远处的塔尖上,留下最后一抹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