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少年又将抱着的剑佩在了腰上,他一下跳下了马车,撩起半边的帘子,眸色森冷地看着赖在马车上不肯下来的那人。
整个人一阵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明明是坐着马车赶路,偏偏她一坐车就晕。在现代晕汽车,哪知道到了古代还会晕马车。
抬头扫了马车下那个顽固地撩着帘子的家伙,她无奈至极,却拗不过他,只能提了提脚,老大不情愿地站起身,跨下马车。
小镇上十分地荒凉,尘土滚滚的,多有百姓蓬头垢面地走来走去,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
“这是哪里?”奚月泠好奇地左右看看,这一路上也去了好些地方,看到了许多不同风土名情。只是越往西,空气中的黄沙就多了几分,从街头走到街尾,衣衫上,发上都沾上了许多的粉尘。
少年还是一声不吭地继续走着,连车夫也知道了他的性子,就主动担当起了解说的责任。
“这里离西关已经很久了,只要再过一座城池就能到了。”他来回在京城与西关之间也有好些年月了,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他边说边牵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那客栈的右边围了好些人,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之前在车上已经吃了一些干粮,奚月泠此时腹中并不饥饿便也凑到了那些人中间,想去看个究竟。少年紧紧跟在她身后,纵使总是用一张冷面对着她,可一般时候他还是会跟在她身后。这当然是红衣女子的命令,他本就是被派来协助她的。
人群中一个年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跪在地上,他身后是两张破烂的草席,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那孩子头上插着一根稻草,地上摆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愿意卖身为奴。
这样的桥段,她在电视上也见过不少,可是真正看见与在电视上看见完全是两码子的事。她上前几步走至那孩子身边,晶莹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痛惜。这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他本该乖巧地待在父母的怀抱里,享受双亲的呵护。
那孩子察觉感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看了奚月泠一眼,复又垂下眸子,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几日前的那一幕。
“秋儿…咳咳……秋儿…”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唤声伴着咳嗽声响起,一个面色惨白,身体虚弱的女子躺在床榻上,唤著她最疼爱的儿子。
“娘,秋儿在这里,娘…”他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进来,神色紧张,手上却极小心地捧著一个碗。走到病榻前,轻柔地拉起女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声音几近颤抖地说:“娘…娘…秋儿将药熬好了,我扶你起来,喝了它吧。”
“秋儿…娘这身子…喝了药…怕…怕也是不行了…不要…不要再浪费钱了。”女子紧紧握著儿子的手,脸色更加苍白。
“娘…先喝了药好麽?您的病肯定会好的,爹爹已经出去想办法,应该快回来了。”秋儿伸手小心地将娘亲扶起靠坐在床头,拿起碗,一匙一匙地喂著药,神情紧张地一直看向门外。
女子不愿让儿子伤心。一口一口喝下那略显苦涩的汤药,然後安静地靠在床头。
秋儿看到娘亲这般安详的模样,心里却越发担忧起来。娘亲身子一直不怎麽好,这次更是卧床多日,郎中开的药吃了好多,却毫无起色。
秋儿的家境并不好,爹爹年轻时也是极富才华的文人,但士途失意,几次乡试未中之后就慢慢沉寂了下去。
家中陈设简陋,两间房中除了床铺,桌,椅外再无所设,因此这次娘亲病重,家中也没有很多钱拿来替她治病,爹爹焦急之下出门去请求朋友帮忙,而他则留在家中照顾娘亲。那时候他越来越不安,象蛇缠上手足一般,紧窒而又有一丝喘息的余地,离危险越来越近的感觉。
“秋儿…”女子似累极地慢慢阖上眼,神色也渐渐迷蒙起来,呼唤著儿子的名字。
“娘…娘…”秋儿忧虑地看著娘亲,他好担心啊,娘会不会…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听到儿子急切的呼唤,女子努力睁开紧闭的眼睑,伸手抚上秋儿那张因像极了她而秀丽清俊的小脸。眼中展现的是足以融化一切的慈爱,好想看著这个自己深爱著的儿子一天天长大,甚至娶妻生子。可是纵使她再怎麽想,却终是…好想好想再多看看这个孩子,可是上天却听不到她这样一日日的请求。
“秋儿…”女子勉力撑起虚弱的身子,将儿子拥入怀中,泪水随著苍白的脸庞不住地滑落,口中却不断地重复著:“秋儿……相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手软软地滑落,在一声声悲痛、无奈、真切的期盼声中,女子终是离开了这个留有她所以爱恋的世界。
“不要…娘…娘…”秋儿痛苦地哭泣著,声音渐渐地嘶哑下来,只留下一室的悲切和无法承载的痛苦。
原以为娘亲的离开已是最大的不幸,谁知道却是祸不单行,当邻居大伯他们抬着爹爹的尸体回来时,他真的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下去了。
一日之内死了两个至亲,秋儿还是一个孩子,家徒四壁,哪里有钱为爹娘安葬。他本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也不会愿意让爹娘死了连一个墓都没有。卖身,除了这个办法,他再也想不到其它的了……
就在他胡乱冥想几日前的事时,奚月泠也从周边百姓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心中的怜惜之情便又升了几分。
还是这样小的孩子,却这样的孝顺,她摸了摸衣袖,依旧是空荡荡的,她身上根本没有银子。颈上的玉佩是唯一能证明红衣女子身份的东西,那是断然不能去卖掉了。至于手上的镯子,恐怕没有灋自己解开法术,她也根本拿不下来。
“拂先生,我想问你借些银子,行么?”眼下除了身侧这个少年,她也没处去寻来银子,这地上跪着的孩子实在太过可怜。她竟然动了恻隐之心,自然希望能圆满解决这件事。
被称做拂先生的少年不悦地瞪着她,这一路上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不是这有问题,就是那有问题。
那孩子似乎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他怯怯地抬起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希翼和渴望。双亲的尸体已经在这里停尸许多天,可是周围只有一些围观之人,却没有哪个人是真心诚意想买下他的。
他满脸的尘土,头发上都是,身上衣衫褴褛,看上去很是陈旧。这小镇离西关有些近,平日里又有土匪强盗出没,现在哪还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去买个奴才。何况他现在年纪这么小,就算买下来也没甚用处。
“……”少年上下打量着那孩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她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些哀伤和深沉的绝望。那黑如死寂一般的感觉,明明吸引了你的目光,然而那幽深如漩涡一般的双眼,只看一眼就像是被彻底迷住了一样。
奚月泠心中一急,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就要找银子,可惜那人不止力气大,藏东西的本事也很厉害。
“不必如此,你如今觉着他可怜就帮了,若是到了西关可怜的百姓更多,按时候难道你还一个一个去帮?!”少年这话确实说得很快,帮得了一时又有何用。
那孩子显然是听到了少年的话,心中一急,马上爬上前狠狠抱住了他的大腿,“求求你……买下我……求求你!”
少年根本不想理会他,低头呵斥之前她却突然整个人愣在了那些,四目相交,他在灋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熟悉极致的眼神。
“你……”没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讪讪地从袖子掏出了一锭银锭子递给了那孩子。“乖乖手下银子,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