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些个佣人,平日里只有哑巴一人。他的结发女人是黄大麻子的亲姐,这女人天生对纸牌有特殊嗜好,她除去生女儿时的前前后后在周家老老实实呆了一阵子,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几十里外的娘家打纸牌。她对自己的男人的任何事从不多问也不多管,甚至男人在娶第二房女人时,她竟然跟没事的人一样,照旧在娘家玩纸牌。
周广举娶的第二个女人,就是五香……
那年黄大麻子把五香姑娘从回龙镇带到桃花掌的姐夫家,本想通过他转手将这位仅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卖到县城的妓院里,孰料他这个姐夫却动了个心眼儿。周广举上下打量着五香,见姑娘长得娇小白嫩,他心里就生出一股邪念。周广举没有把五香卖出去,而是留在他的身边当佣人。五香十九岁那年的夏日,一天黄昏,哑巴领着来周家打工的伙计们都去地里收麦子,家里只留五香。五香天性勤快手脚也利落,蒸馍和面时她就把盆里的面揣揉得很白很细很软,像她自己的肚子。她低头揉面时,后背下的勾股处被淡淡的碎花布裤绷出一道好看的弧;胸前跳荡的乳房,随她揉面时的动作有节奏地涌起两排抖动的浪头。当五香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被掀抻上蹿的短袖白衣下摆处一时空空荡荡,唯有没有见过天也没见过日头的乳,却很神秘地在她衣服的空间里若隐若现并欢快地悠荡着。而这一切,恰恰都被在她身后偷望的周广举撞了个满眼。周广举不知是因为自己女人长期不在他的床上而体内有了某种躁动,还是因为他爱怜五香而心里泛了痒,此时的周广举竟然大着胆子,伸出他那只枯硬的老手到五香的胸前去捉那两排涌动的浪峰。当他捉浪摸峰的一刹那,五香惊呼一声直起身来,恐惧得如花似玉的面容顷刻间就惊容花闭啦;她两只沾满湿面的手本能地在空中一划,周广举刀条脸就堆满了七零八落的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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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土匪 第二章(4)
五香毕竟是女人。她被东家周广举不怎么费力地就抱到屋里的床上,很麻利地就把她给办啦。五香就这样成了周广举的女人……
周广举有个女儿叫翠玉。翠玉只比五香小四岁。只比五香小四岁的翠玉总用白眼剜五香。五香受翠玉的气从不说,周广举也从不过问女儿和五香之间的事。其实五香心里很苦。
今儿一早周广举从东井峪回家,进门就问清楚了小舅子带来的客人住在家里有没有大洋。当他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心里就暗自高兴,仿佛他已把响铛铛的大洋揣进了腰包。他破格答应黄大麻子的要求,让哑巴去杀鸡。黄大麻子见姐夫让哑巴在后院抓了只瘦小如柴的公鸡时,他简直有点咬牙切齿不可忍受啦。黄大麻子这会儿竟想起自己干的蠢事,他恨自己是他亲手把五香送到了姐夫的怀里而冷落自己的亲姐。想到这些,他就心里蹿火。但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在心里狠狠地骂:这个不出血的家伙,看往后我怎样治你!
哑巴端来一碗清淡见底的鸡汤。这时候白金堂已被隔壁的织布声唤醒。黄大麻子拿出草瘸子给的药翻看,见有一截截硬邦邦的黑棍子,就问正在喂白金堂喝汤的二怪,说你看这是啥药?二怪扭头看看说不知道。半躺着的白金堂也歪头看了一眼,他感觉那很像一种什么动物的阳物。小时候他爹弄死过一只狗,那狗裆下的鞭被爹抽出来挂在院内的枣树上,晒干后就是这种样子。
黄大麻子龇牙咧嘴地说,草瘸子就让拿这东西熬汤喝? 白金堂听了就往二怪手上的碗里瞧,仿佛真感觉到嗓子眼儿泛出一股腥臊味儿。 他娘的草瘸子,这清汤寡水的能管用?
白金堂心里骂。但他喝的是鸡汤而不是鞭汤。 黄大麻子拿着一截草瘸子给的黑棍子,在院子里比划着告诉哑巴怎样熬汤。哑巴拿过棍子掂着看了看,然后嘴里就啊啊地乱喊着。黄大麻子听不懂就摇头,急得哑巴拿黑棍子就往他两腿中间插,黄大麻子才明白哑巴说这黑棍子像###。他对哑巴一笑,伸了大拇指晃晃,哑巴就高兴地把头一顿一顿地点。
这时,翠玉从西厢房走出来,黄大麻子就说,翠玉我送你回去吧。
翠玉见了舅舅脸就往下拉。她翻看了两眼黄大麻子没言声儿,径直去拿屋檐下的木盆洗脸。黄大麻子很尴尬,他知道外甥女还在生自己的气……
黄大麻子说有事先回去,白金堂就让二怪和他同路去回龙镇,替代他给表姑吊丧。俩人走后,哑巴就用沙锅按黄大麻子的指点熬鞭汤。汤里散发出一股怡人的特殊香味儿,周广举嗅着香味来到西房跟躺在床上的白金堂闲聊。
白金堂与周广举在此之前并不相识,但周广举在小舅子口中早已知道古郊上的白金堂。如今白金堂受伤落难到了周家,周广举最想知道的是白金堂在他这里准备住多久。但这话不好问,就拐弯抹角地闲聊。白金堂听出周广举磨磨叨叨的话外音,心里就骂:你他娘的###老头儿,还跟老子耍鬼点子,你娘的要是侍弄不好你爷就在你这王八蛋窝里吃一辈子王八肉喝一辈子王八汤不走哩!
俩人闲聊着,话题就扯到黄大麻子身上,周广举就有极高的兴致。因为他总认为自己的小舅子这个人除了认钱其他一概不认,而黄大麻子也同样认为自己的姐夫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孬种。
其实,白金堂跟黄大麻子的交往应该是从买大麻开始的,而真正认识黄大麻子这个人却是从认识狗开始的。
那年,白金堂和爹去回龙镇串亲戚,在村十字路口碰到的那个瞎老太婆和五香给黄大麻子当众下跪,哀求他不要把她家里仅有的那点过年的口粮背走,黄大麻子竟然抢走了粮食。这时,白金堂看见一只狗蹿上来咬住黄大麻子的裤角就往人群外拽。那是一只不算大的纯黑毛狗。几年后的一天,爹让白金堂去东井峪找屈多养想搞些大麻备用。话刚说个开头,就见黄大麻子领着一个人进了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走路蹑蹑的黑毛狗。白金堂当即就认出了那只狗。他看黄大麻子见到屈多养时脸上放出油亮的光,笑声砸人的脸腻人的心。屈多养脖子上戴着一串佛珠,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并没有拿正眼看他黄大麻子,就指着白金堂说这位是疙瘩沟白爷的大公子,以后白爷那边儿有啥事找你头上给个方便。
最后的土匪 第二章(5)
黄大麻子一听,赶紧对着白金堂叩首作揖……
屈多养说,给白爷那边儿搞点麻。说着就从脚下拎起一手袋大洋,咣当一声扔在了桌上。他刚说这是定……“金”字还没出口,就见那只黑毛狗箭一样蹿上桌子,用嘴衔了布袋就没命地往屋外狂奔。黄大麻子见状,随手掂起一根木棍转身欲追,被站起身的白金堂阻拦啦。他说新鲜事见过人用钱,没见过狗用钱。白金堂对黄大麻子又说,你不妨派人去瞧瞧这条狗叼钱到底干啥用。
黄大麻子似乎早就知道那狗衔钱的原因。他向随来的那个人耳语几句,那人就跑了出去。几袋烟的工夫,那人从门外就进了屋,手里摇了摇那手袋里的大洋交给了黄大麻子。这时那狗也慢腾腾地回来啦。白金堂好像还看出那狗的脸上挂着一副做了好人好事时羞红色的微笑。那狗在微笑中,冷不丁地就被黄大麻子抡起的木棍夯瘪了头。
黄大麻子愤愤地骂道,你这王八孙子! 白金堂走过去一看,那狗死啦……
但死狗的脸上似乎依然挂着那种羞红色的微笑。 原来,这条狗衔着装大洋的手袋出屋后,径直就往桃花掌方向跑…… 因为桃花掌住着五香。
黄大麻子喘了一阵气后告诉白金堂,说这只黑狗原本就是五香家的,她爹为了吸大麻,情愿把这只狗送了他。黄大麻子狠狠地说,这王八孙子跟了我以后,就成了哑巴,到死愣不吭一声儿。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该死!
白金堂心里琢磨,这可是条好狗! 他用眼撩了撩黄大麻子,心里狠狠地骂道,瞧你狗娘养的那副德性! ……
此时,白金堂没有心思听眼前这个皱皱巴囊、脸上缺少水分的干瘪小老头儿跟他耳边絮絮叨叨,他就躺在床上想心事儿,他心里惦记着疙瘩沟……他想知道大弟白银堂、小根子他们是不是按时给疙瘩沟挨家挨户送粮送衣;秋天到啦,这群把他白金堂称做“活菩萨”的疙瘩沟老幼们,都在家等待他派人送去冬储的粮和过冬的棉衣……更让他惦念的是古郊自己的弟兄们,尤其是猴三儿让他放心不下……
猴三儿在归顺白金堂之前,在贡州城也是有名的一股以赌为主业的匪首。当时在贡州只有屈多养和鹰嘴峰的半面胡子——金度这两股土匪势力最大,屈多养的背后不仅有与日本人同流合污的谷县长撑腰,还有在贡州城当保安团副、后来又给日本人当过翻译的刘成在暗中支持;而金度凭借着老巢鹰嘴峰的地势险要,加上有几百号人马连日本人他都不夹在眼里。除此之外就是其他一些小股各路土匪武装。而猴三儿其实是日本人设在贡州城开设的“聚贤楼”赌场里的打手头目。白金堂为搞钱搞枪快速将疙瘩沟护民团武装起来,他让小根子和二弟白铜堂去贡州城的“聚贤楼”走了一趟。当小根子把设在楼内赌场的情况摸清后,回来跟白金堂一说,他当即决定砸“赌场”……
小根子很兴奋,就跟在场的马老大和一群弟兄们说,我和我师傅以前在东北闹过赌场,那场面!嘿…… 白金堂一扬手止住了小根子的话。
夜晚,白金堂头戴一顶灰色礼帽出现在贡州城“聚贤楼”。
他从黄包车下来向装饰豪华的拱形大门走去,身旁紧跟着小根子和四儿。笑脸相迎的门房侍卫将三人引进一间宽大的赌房内。这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赌桌上滚动的骰子和收拢银元的撞击声异常刺耳。白金堂缓缓地径直向放在赌场正中最大的一张赌桌走去,看热闹的各色人等自动闪开一条通路,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白金堂凸起的腰间和手里提拎的一个鼓鼓的皮囊……
白金堂把皮囊重重地放在赌台上,手一抖“哗啦”一声银元倒在了桌上。白金堂站在桌旁不说话、不抬头,礼帽压低遮着双眼。桌旁一群人个个用惊疑的目光望着这位气宇轩昂的陌生人……